围观的丫头婆子像被打了鸡血,异口同声。
山月拍了拍巴掌,人群散去,王二嬢松手,程晓之惧怕地瞥向贺山月,程巧之柔弱地躺在地上,一手抹泪一手揪衣角,山月看了眼程晓之,轻飘飘道:“凡事长点脑子,莫让所有脑子都长到你妹妹头上了,大头姐妹花。”
说完便撇开程家姐妹,提脚进了内屋,看林越越蜷缩在角落,双手抱膝,浑身发抖,头埋在膝盖间,青丝凌乱,身上还穿着那日的素麻孝服。
门关上,山月蹲下身,单手将林越越下颌抬起,眸光意味不明地从她的脸颊一寸一寸爬过。
是很像啊。
嘴巴、鼻子和眼睛都有两三分的相似。
数个两三分组合起来,晃眼看去,竟凑成了六七分的形似。
山月努力让自己的目光变得平静。
她与程行龃、人与兽,最大的不同,就是自己为自己的过去买单。
绝不会将报复与喜爱,投射到无辜的替身上。
“你且等等。”山月轻声:“大少爷现有要紧的事做,让我告诉你,且等一等,最少五日,最多八日,大少爷心里的石头落地,自然也就会想起你来。”
林越越眼中骤然迸发出摄人的光亮:“你说真的?!”
山月颔首:“我没必要骗你。”
林越越呜咽着绽出一抹笑,顿了一瞬,又警惕地看向山月。
“她们都说,你是大少爷的新宠”林越越目光闪烁。
宠,宠你个大头姐妹花。
山月缓缓站起身,寻了个杌凳坐下,预备给自己倒水,却见杯底蒙了一层灰:“不是所有女人都想当男人的新宠——我是管事,做的是大少爷左膀右臂,你无需防备我——你也算是在大少爷亲爹跟前过了明路的,待大少爷缓过来,便是在孝期无法纳妾,却也不肯再让你不明不白地蜷在这绣楼里挨人嘴刀子了。”
山月说得直白,林越越却终于放心,放心之后便是委屈的释放。
“我原以为大少爷不要我了”林越越仰头哭:“大少爷一向对我们这些绣楼姑娘很好,但他对我向来是最好的不是在明面上的温柔,是暗地里为我置办冬衣、买胭脂水粉、买糕点,陪我吃茶摘花我是不一样的!我就是不一样的!大少爷对我真心以待,我才敢众目睽睽之下豁出去帮他!”
多日来的委屈与压抑,在得到山月传话的瞬间尽数迸发!
林越越赌对了!
她赌的就是,她一颗真心换真心!
山月面上平和,手上却烦躁地将杯底的灰拂去,深吸一口气后,摁住情绪激动的林越越:“如今大奶奶回娘家,也算是个契机,纵然大少爷想着你,可爷们在外面闯荡,日日夜夜事多繁杂,哪里时刻能记起你?”
山月顿了顿:“你若信我,你就按我说的做。”
林越越哭得喘息,抽了几下方平复下来:“做,做什么?”
山月单手将林越越罩在脑门前的刘海儿撩起,长的别在耳后,短的便暂藏在鬓发里,将其摁在铜镜之前,伸手拿起一管描眉的青黛,刷刷几下将林越越又细又长的远山黛,化成粗放的、毛茸茸的粗黑眉。
林越越登时脸色煞白:“我,我额头短,不适合这样的野眉毛!”
这样的眉毛好丑呀!
像压根没修过似的!
跟深山老林里出来的野人似的!
哪有远山黛那么优雅漂亮呀!
山月并不理会,单手掌住林越越的肩,拿了螺钿漆制单盒装的胭脂,打开一看,却是红艳艳的嫣红。
山月转手揉了一簇白细粉进去,想了想又加了一抹鹅黄的粉末,几番调和,制成了粉嫩清淡的天粉色。
山月用手掌抹了一层嫩嫩的、好似要长出细小绒毛的粉胭脂来,小心翼翼地擦在了林越越的眼下和腮边,而非两腮正中。
铜镜之中,舍弃刘海的林越越,拥有了粗放又倨傲的黑眉和因食物精致、搭配优良而气血充足的粉色脸颊。
整个人从六七分的相似,变成了七八分的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