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过人吗?”看着地上,男人贴近地面的脑袋,我的内心似乎被触动,蹲下去的时候,手将他身子拧着让他的目光看向我。
“杀过。”他的回答像是石头砸在地面,脸上表情有过挣扎最终还是如实的说出了一切。
“是否也曾想过有一天会被别人所杀?”我说着无关痛痒的这些话时,巴卫只站在身后,他的目光冷冷的扫视那些束手就擒的其余魔人。
在看见他面皮抽动了下,但目光中似在思考又好像只是完全的呆滞,我看着他脸上那复杂的饱含人类情感的眼睛,缓缓呼出一口气,问着下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入魔的?又是怎么能压制的了身上魔性?”
思存了片刻,他开口道“起先,我只是齐岚宗的一名弟子,因心生贪念,盗取同门的一件秘宝,后被逐出师门,入了邪道…”他裹藏在兜帽下的另一张脸上还残留着一道抹不去的疤痕。
并没有什么离经叛道,从他选择错的那一步起,魔心便已经悄悄的埋下了种子。
在我听到的那些故事里,像他这样的人并不算少数,但真正让他入魔的却并非是那一念之差。
“在我伤害的那些人里,有很多是我曾在乎过的,我很后悔对他们做的那些事,但当我遇到了圣主,我的一切都被改变。我和所有曾做错过事情的同伴们在此生活,在此赎罪,我们誓再不会伤害他人,求您大慈悲,让我们能继续在这里为所犯的一切救赎。”
我能听得出他话里的真假,环视一圈,看见所有人的身上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像是愁云也像是一阵轻松的冷风。
“你们的圣主是谁?圣国又在哪儿?”我再次审视起他的眼眸,但看见他的眼神里闪现出的一抹挣扎,最终略有些遗憾的听到他说“我不能告诉你。”
他垂低下脑袋,眼神里好像一瞬间失去了光彩。
巴卫抽动了下鼻子,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从他身上散出来,周围瘫坐在地上的魔人们有的已经低下脑袋任人宰割,有的却目光开始变得混沌,似乎有了先前曾作为魔人肆意为恶时的印象。
在一触即的火药味里,我悠悠然的说了句“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
大多数人都是面面相觑,巴卫不合时宜的皱了下眉头,但他很快平复了自己这不该有的质疑。
我起身,拍了拍巴卫的小腿,说道“变回来吧。”
继而,转身又看了眼先前被我盘问的那人,嘴角带着点善意的笑,对着他轻轻颔,以示意对他诚实的感谢。
在离开那里之后,路上,我问向巴卫“是不是觉得我优柔寡断,明明能有各种手段问出想要的答案,但偏偏接二连三的放过了他们。”
一路上,只安心当个侍从的巴卫没有任何怨言,他老实道“我的责任只是听从您的命令。”
“还真是耿直啊!”我自顾自的嘟囔了句,在离开那座城池范围,并不打算打扰的前提下,循着先前那抹金光射来的位置,我其实大概推测出所谓西极天也就是现在圣国的位置。
当然,保险起见,我还是决定把祖师爷给请出来。
随着他那句富有江南书生气的哀叹,身着蓝白二色道袍的李天一从身旁的虚无中走出。
和往常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表现出一股急不可耐似乎想马上回答完我问题就走,而是直接开口说了句“现在明白,神仙二字有何区别了吧?”
我点了点头,怀里,睡了一路的大鲤伸着脖子从我怀里探出脑袋,他与李天一也算是老交情了。此番出来,是为打个招呼。
“神仙神仙,得拆开来,神是神,仙为仙。凡人求仙问道,而就连道行通天的仙人也不过是被困在天地内任人鱼肉。”此番暴论,乃是这段时间以来,所思所感下的产物。
李天一点了点头,他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道“现在能明白她为何要留你独自去面对这一切?”
李天一的提问让我想通了之前的很多事情,不论是最开始引导我让我选择的那条奇怪修行之路,还是后来放任自流,但却赶在战事起时接我回大泽。虽然期间,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导致我丢掉一部分本该属于我的记忆,最终,在带我来这西北将我引入那神奇之地。
贯穿始终的不是我这个人有什么特殊,而是我的许多个前世。
我也曾想过,我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人,除了那些不同寻常的因果之外,又有什么是值得她为此付出这么多心血的呢?
直到,我看见那双眼睛并借此不断往前直至看清最开始的那一切后,感受到来自第一世,那还是属于神话里记载着的最初造物,祂对自己的告诫。
也明白了,为什么死去的那么多世里都有女人的身影。
当然,还有姬胧月。
算起来,我和她的缘分应当还未完结,这一点上,即便是女人花费心思也做不到。
冥神啊冥神,想不到,所有人眼中象征着公正的冷漠,竟然藏着这样一份私心。
李天一看着了会儿呆的我,没有打断,而是逗着我怀里的大鲤,哪有半点道门祖师的风范啊?
“说起来,你那日和她到底是怎么谈的?”我没由来的想到,一切的改变都是从那日李天一附身上我和女人的交谈开始。
闻言,祖师爷只继续逗那拇指粗细的小蛟,只浑不在意的说了句“小道将己身积攒百余年的功德全捐了去,然后又把你小子往后的余福也卖给了她。”
听到前一句,我还在感慨,祖师爷到底是个风流人物,我辈佩服佩服。结果后面就听到他那句,给你往后的余福全卖了。
“你这不是坑我呢吗?”我脸色一变。世人攒阴德,道士修功德。本质上都是为了以后能过的更舒坦。
李天一不以为然道“我也没想到,斩了前尘往事的你才是她最终要找寻的那个人。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我深吸了口气,道理也很明白,这一切都只能算是冥神计划好的一环,从明白祂的心愿是踏足轮回时起,便清楚,只有真正斩去所有的前尘往事,祂才算解脱。
可如今,女人做的一切,似乎都只是在指向将祂复活。那么,我存在的意义不过是一个最合适的替代品?
我仿佛只是在尽力去扮演好我这个角色,而最重要的观众也只有她一个。
我明白,这是我最无能为力的一点,也是我一直以来为寻找着的事物所填上的一个答案。尽管,它并不是那么的让人满意。
最终,我还是问了他“西极天到底在哪?”
一直待在旁边默默不做声的巴卫也侧目看来。
李天一随手指向一处,他说“向此再行两百里,你们会遇见一处盆谷,等到盆谷什么时候变成高山,那你们就到了。”
没等我再问,祖师爷已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