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衿从门外走进来,身后跟着方才被江海平派去叫他的侍卫。他径直走到放置尸体的担架前,细细看了看尸身被砍断的颈处,还伸手在被砍断的颈骨上一摸——没有明显的缺口和刀伤,足以看出下刀之人的速度和力量都非常惊人,否则只要欠缺了其中一样,一刀下去没砍断,颈骨上都会出现明显的裂痕和缺口。
“……”萧子衿收回手在盖尸布上一擦,“不出意外的话应当就是席书。”
江海平心死如灰地蹲在地上:“如今怎么办?偌大江陵人海茫茫,谁知道他从哪走又何时走?即便江家所有人出去蹲守个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得能恰好找到人。”
萧子衿:“谁说我要蹲守?”
江海平略微差异地抬头看他,却见他一抬眸,眸光锐利如剑:“本王要直接封城。”
……
这数月是江陵官员最难捱的日子。
前有珏碧玺横空出世闹得沸沸扬扬,后有一帮子江湖人耍猴戏似的搞武林大会,好不容易都结束了,屏山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莫名其妙的爆炸中塌了。
等他们好不容易吭哧吭哧地处理完,朝中声名赫赫的静王殿下直接找上了门。
真是造孽,此事过后他一定要携全家老小找个寺庙拜拜去去晦气。
当地知府跪在地上,欲哭无泪,直到听萧子衿说封城,他才惶恐地开口道:“王爷能告知微臣封城缘由吗?江陵地处三江流域,古往今来就靠打鱼和海贸为生,多往来商贾,若是贸贸然封城,怕是会引起百姓诸多不满。”
萧子衿沉吟,倒不是此事不能说,只是一时半会儿确实很难解释清,要真扯起来那就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
“十三部落使臣尸体头颅被盗,此事若让十三部落知晓定然无法善了——你只要知道这个就行了。”
知府又惊又恐:“什么?!”
他甚至都不知道十三部落的使臣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也是科举爬上来的,知府稍一思索就明白了这事儿的严重性,立刻正了脸色:“微臣明白,即刻便将此事吩咐下去。”
各处港岸戒严盘查,四通八达的官道驿站口守满了穿着轻甲的士兵,出摊的阿婆看着这阵仗同隔壁摊摊主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婶子,把这个簪子给我包起来吧。”一道人影停在了阿婆的摊前,指着放在右上角的木簪说。
阿婆连忙起身去招呼客人:“姑娘,是这个吗?”
对方“嗯”了一声:“对了阿婆,这是怎么了?”
“嗨,谁知道呢,突然就下令封城了。现在谁也不让出,谁也不让进,那些想出城的被盘查后都被劝回来了。”
“这样啊。”
阿婆把木簪装入盒子递给对方,顺口问:“姑娘你也准备出城?听阿婆的,现在出不去,过段时日吧。”
“阿婆你放心,我就是好奇,随口一问。”她将木盒收好,看向跟在自己身侧的男人,“我们走吧,席叔。”
席书老实地跟在她身后:“姑娘,如今怎么办?”
文绮睨他一眼,用手指点了点鼻尖:“这里还有血,擦一擦。”
席书听话地伸手一抹。
文绮笑盈盈道:“他有他的张良计,我自然有我的过墙梯。”
“不必急,我们都等了这么多年了,如今一时半会儿罢了,还等不住吗?”
庆元二年,十一月二十三日,邱莹为首一众静王党以泄露荆州布防为名就地处决领皇命赴荆州钦差大臣刘宁宇,消息传回鄢都时朝野震惊。幼帝连下十二道金牌命邱莹回鄢都接受大理寺调查,邱莹抗旨不遵。
江陵。
江家小铺后院。
豆子眼的小信鸽“咕咕”叫唤了两声,探着脑袋在石桌上放置着的谷物里啄米吃,细长的小短腿上绑着信囊,塞着的盖子已经被打开,如今里头空空如也,它吃了一会儿差不多饱了就晃晃脑袋去看正在谈话的几人。
“小皇帝下令捉拿邱莹,命其回鄢都认罪?他脑子进粪水了吧?”
萧子衿把信条往桌上一拍,被帮不上忙还在瞎瘠薄裹乱子的小皇帝活活给气笑了。刘宁宇作为钦差被派往荆州的事情小皇帝并没和他说,偶有来信也只是反反复复地交代让他千万别让十三部落的人出岔子,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他先解决珏碧玺的事情,其他一切有他暂代处理。
真是好一手瞒天过海,如今闹腾出事儿了吧。
好好一个人怎么就莫名其妙多长了个脑袋瓜呢?有着闲工夫架空他多去茅厕里蹲蹲拉出点脑子泱着的水也行啊,非在这时候给他添乱子。
萧子衿沉吟片刻:“此事不能再闹大了,我必须得回鄢都一趟。”
严格来说邱莹并不算他的属下。邱莹出生元国和十三部落交界的荆州,打小算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六七岁那年因为眼看着父母被闯入十三部落牧民活活打死而格外仇视十三部落的人,听闻他在组建边防军就自请入伍,因为下手很辣不死不休的那股劲儿才一路靠着军功爬到了今天这个位置,哪里能打十三部落她就去哪里。
可如今江陵事态也颇为麻烦,随着时间拖长,如今百姓对封城此事已有不少的怨气,再拖下去恐生更大变故。官府、江家、周寻的眼线都在四处找文绮的下落,可她就和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音讯,只在早晨的时候有个摆摊儿的老婆婆说自己曾草草见过她一面,至于后面人去哪了还是毫无消息。
人海茫茫,想找一个刻意隐匿行踪的人简直是在海底捞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