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褂的工作人员也不着急,等了一会儿,再细声问她“能和我说说吗”
何辰影唇线抿紧,她垂低了眼。
她没说话,镜头替她说了。
是更年轻一点的何辰影,秀致纤纤,神情纯真无暇的模样,被同学怂恿拉着去了酒吧。
昏黄吵闹的酒吧里,她一身白裙,头还别着珍珠卡,犹如一朵清纯的白花坠入了混黑不堪的水中。
光线都粗糙蛮横了起来,沙沙作响,女孩子挣扎的哭声,“我喝醉了,我头晕,请你们送我回家”
“求你们了求你们了我的同学呢我同学去哪里了”
镜头愈颤动,画面更加昏暗,狂风暴雨中,墙角的一朵小花被浇得浑身颤抖,弯折的掉入泥水中。
镜头什么都没展示,又什么都说明白了。
电影院里全然都是寂静,似乎人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接着是略年长的女人说“不能把孩子生下来,你要生下来,你就给我滚出家门,我们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憔悴的何辰影全身颤抖,绝望,委屈,不安,和惶恐,以及茫然,她双眼红肿而睁大,像是不明白她的世界为何突然倒塌,“可,这是一条生命啊,她”
她的手紧紧地压在肚子上,她大哭崩溃,突然死命地捶打“我打她,我撞她,她就是不掉,她就是在我的肚子里啊我也不要啊,可是她在跳啊”
“她太大了,拿掉她我会死的”
“妈妈,救救我,救救我啊”
“”
“生下来你养吗我们不会养这个来路不明的杂种,她是个孽种”
“我养不起我也不想”她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哭到不能直起腰,伏在地上,楼龙嘶哑。
“那生下来,就送走吧。”
“好,好”她伏着,已经显怀的肚子隔开她脸和地面的距离,她颤抖着,伏在地面久久没有起身,也无法起身。
观众席里出了“哎”“哇”“唉”的声音。
向小园微不可见地吐了一口气,放松了身子。
她之前看到的剧本并不是完整的,她一直奇怪母亲为何如此偏心妹妹,丝毫都不在乎姐姐。原来有这样的剧情,那就说得通了。
之前的剧本第一稿邹一蕊是第一女主,何辰影是女二,想必是苇家宝让程亦专门为邹一蕊打造的,后来现邹一蕊演技撑不起这个剧本,所以改了二稿,有了向小园的救场,她变成了女三。
再后来,苇家宝和邹一蕊闹掰,苇家宝想“潜规则”自己,遭到她的拒绝,于是删减了她的戏份。
所以这一版是最终的,变成了何辰影是女主。不过无论怎么变,她这个姐姐的角色是必须要保留的,接下里就轮到她出场了。
果不其然,车子缓缓开近一处别墅,大门打开,车子开进去,绕过了花坛,绕过了郁郁葱葱的绿植,停止。车门打开,一双圆头皮鞋露了出啦,两只鞋头的皮已经被磨得破旧不堪,顿了顿,下地,站着不动。
有画外音,大概是管家或者佣人,“小姐,到了。”
皮鞋向前走了一步,停住。
镜头往上,包裹在宽松的黑裙子的纤瘦无比的背影,灰黄的尖,镜头往上,拉开远景,是洁蓝的天,还有高耸华丽的三层别墅。
一个渺小与巨大,破旧与华丽的对比。
“小姐,到了。”画外音重复了一遍。
黑裙子还是没动,微风轻轻拂过她的裙摆和梢。
观众知道她在注视着房子,心中也了然一大堆信息想必这就是那个被送走的孩子。是个女孩,是她女儿的姐姐,是她大女儿,看穿着打扮过得很不好,被送去哪里了找回来就是难道是为了
还有长什么样呢
镜头像听到了观众所想,切换了黑裙子的正面。
身板瘦,皮肤白,脸很冷漠,过长的刘海遮住她大半张脸,肤色是没有营养的白,眼睛很黑,像绝美的黑曜石,极其深邃,却无丝毫的波动。一种被隔离的局外感扑面而来。
这个亮相,不带任何情绪,却有点惊心动魄。
小园呼吸一窒,又突然极度紧张起来,好像此时此刻全体观众都会转过头来,认出了她,并要仔细观察她的反应似的。
这是她第一次坐在电影院里观看自己演的电影。
处女作那部小文不算,她看的是和主创的媒体映场,坐在前排,无法第一时间就知道观众的反应。
而现在,她是观众席中的一员,感受俨然不同。
拍戏的时候,是根据统筹和场务安排的计划表排戏,也是导演和监制的安排,情节并不具有连贯性,剪出来的成片也不一样,所以,演员的感受和观众一样,对故事有最直接的反应。
只不过由于演员参与其中,看着自己的戏,有种奇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