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莹没听出来言兼话里的坚定意味,这个哥哥一向都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他眼神中似乎透出某种意味不明的情绪。
“嗯,让我们一起回家吧!”月莹开心地笑了,尽管听不出言兼话语中的坚定,她也还是对言兼充满了信任,既然言兼哥哥说了要带自己去找爸爸妈妈,那他就一定会做到。
她对此坚信不疑。
言兼点点头,转身走向外面,单手垂下,轻轻招了两下,月莹立刻意会地过来牵上他的手,蹦跳蹦跳地一起走了出去,两道一高一低的影子投在地上。
…………
“哥,你为什么不用超能力带着我一起走呢?”走出好长一段路,月莹后知后觉地问了言兼这个似乎早就该问的问题。
言兼先思考了一下如何解释这个问题,而后开口道:“我只能瞬移属于‘我’的一部分。
“我要是要瞬间移动,首先要确定‘我’的定义,并且发自内心的相信这一点。我没法带着别人一起走,因为他者必然不属于我。
“譬如,我在瞬移的时候之所以能把这条冲锋衣——”说着,他提了一下腰间:“带着和我一起走,就是因为人类潜意识认为自己身上的衣物是自己的一部分。
“要是我是个茹毛饮血不习惯穿衣服的野人的话,那我就不能带走我的衣物。”
月莹似懂非懂,不过她精准地抓到了关键词:“所以哥你没法带我一起对吗?”
言兼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吐槽这孩子只听自己想听的还是这孩子真会抓住重点。
晃晃脑袋甩开这些想法,言兼点点头:“你说得对,这也是现在咱俩在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走的原因。”
就算知道了这个世界是个游戏世界,而且还身为这个游戏的主角,他也暂时没办法去“推进剧情”,因为他暂时还处于一个有些无头苍蝇的状态。
剧情触发点目前来看很可能是月莹,她必然是个关键NPC,之前的三爷和食梦貘可能有一定关联,但他更倾向于这俩家伙是游戏中出现的野怪,甚至其中之一还给他爆了技能。
指尖金光流转,有了可以推动灵魂能量的术法回路之后,他对于自身各种能量的控制力涨高了一截,也包括这诡异黑胶和金花带来的能力。
至今他也没想明白,这黑胶到底是什么。
鉴定术鉴定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应该出现数据相关的内容才对,尤其这种赋予怪物能力的根基性质物质,绝对应该鉴定出数据相关内容,而且具备高优先级以及超凡属性才对。
可是偏偏历经无数世界都能起效的鉴定术对这东西完全不起作用,似乎是它具有更高的位格,无法被他所理解一样,偏偏他又能看到这东西,甚至能看到它缠绕于自己的灵魂之上——这很反常。
言兼对此很感兴趣,同时也有着恐惧。
能寄生灵魂的物质绝非善类,他曾经好几次经历过夺舍以及灵魂覆写,但是最终的结果都是他的灵魂轻而易举地以绝对的强度摧毁了那些试图影响自己灵魂的事物,这个黑胶是第一次能够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附着在他的灵魂之上而且无法除去的寄生物。
言兼兴奋于这东西是新的杀死自己的可能性,又对其奴役他的肉身和意识的可能感到深深地恐惧。
他可以死去,但他不能把自己过于强大而且能够旅行于各个世界之间的灵魂交到怪物的手里,那会导致无数的世界支离破碎,让不知多少个家庭分崩离析,那种事情对他来说是在上天对他的诅咒之上再次叠加罪孽——他或许会永远沉沦在这具身体之中品尝着自己杀戮无辜之人的苦涩和折磨,或许会进入更为恐怖的新的无间炼狱,但唯独不可能再见到曾经自己的亲人,自己的爱人和自己的朋友们,他为此深深地恐惧。
他身为不死者,生来就是该救世的,这是上天给他的恩赐和惩罚,他背负的罪孽必须要以此洗净。
每一个生灵都是重要的。
思维电闪,言兼回过神来,突然想起一件事:“月莹,你还记得你大概从什么方向走到这里的吗?”
“我?唔……我不记得了……”月莹冥思苦想半天,也只能憋出一句自己不记得了。
她隐约记得,家的方向似乎就在前方,至于哪边是前方,她自己也不清楚。
当她找到那段泥路时,她发自心底的感到喜悦——她能感觉到,她的爸爸妈妈一定就在这附近。
但是后来她就碰到了言兼哥哥,后续就没再有过那种喜悦感,只有在经历种种之后对言兼哥哥莫名的亲近感。
她迷茫了,她忘记了自己怎么走失的,忘记了露营地在什么方向,忘记了自己从何而来,忘记了——
她甚至忘了爸爸妈妈长什么样!
突然地,月莹蹲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地尖叫,充满了自我怀疑的恐惧和未知前路的迷茫。
不,我记得的,爸爸妈妈不就长那样吗!
“什么模样?”心底有一把阴暗潮湿的声音在发问。
那样啊!就是那样!
“你记不得的,也不会想起来的。”那把声音平淡,而又阴毒。
我的爸爸妈妈!他们!我记得的!
“不会的,你永远记不起来的。”那把淬了毒的声音还在言说,每一句都在刺痛着月莹的心脏。
别骗我了!我怎么可能记不起来他们长什么模样!
“要是他们从未存在过呢?”忽然,那把声音转了个调,变得玩世不恭,还带着几分毫不在乎。
从未……存在?
月莹的脑袋快要炸开了,她不理解自己现在为什么在这里,她不理解为什么耳边有个声音一直在否认她的爸爸妈妈的存在,她不理解自己为何记不起爸爸妈妈的样貌,她的家庭明明那样美好……
她持续不断地尖叫着,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因为恐惧和迷茫张大的嘴不断往下滴落下涎水,眼泪鼻涕都一起流淌而出,她完全地崩溃了。
还有,还有一个人。
“言兼哥哥!言兼哥哥!救救我!救我!”月莹尖声叫道,伸手去扯言兼衣服的下摆。
她现在只剩下这道唯一的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