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着急?我还想再多了解你一点呢。”
不之客好听的声音挨近几分,语调轻柔得像在哄人:
“这些天,我去很多地方拜访了一下。可大家似乎都不太清楚你的过往,也解释不了为什么你长着一张外邦人的脸,却喜欢东方的兰花。”
寰再度扫了一眼周围:“就连最恐惧的事也这么……古香古色。飞天、戏子、千手观音像……你是混血?从小在东方长大?”
手腕处压扣的指腹加重力道,某一瞬传来一丝不正常的刺痛。
康柯抽了下手,没抽动,唇角顿时无语地代偿了一下:“我们很熟吗?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寰。‘氤氲满寰宇,幽草无閒枝。’的寰。”
不之客又挨近了点,虽然依旧看不清面容,却能感觉到一道与温缓的语气截然相反、冷如解剖刀的目光在仔细逡视康柯的脸:
“取自宋朝李新的词作,我自己取的。”
这语气,康柯几乎感觉这人下一刻就要开始追忆往昔了,说些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取名,是不是有什么悲惨过往请导师转身之类的话。
但事实是,这人在视线在他脸上转过一轮后,就像靠近时一样突兀地退开了,手也松开:
“毒也对你没用。”
寰的语气中透着遗憾失落:“你就这么难死吗?”
康柯面无表情地摘下手腕处的毒针,一句“彼此彼此”说出口时,寰也正从指腹处挑出康柯扎的那根毒刺。
针和刺同时坠地,出叮当两声。
像为两个疯子近乎同步的试探奏乐鼓掌,轻快而欢愉。
疯子之一带着遗憾转过脸:“你的名字,我倒是知道了。康柯·鲍沃尔,是真名吗?听起来像某种代号。”
疯子之二带着遗憾瞅着寰的手腕:“寰难道就是你的真名了?你倒是会挑时间来骚扰。”
两人不约而同地默了几秒,莫名生出一种对着镜子打拳的错觉。
最后是寰先轻笑出声:“我来的很不是时候吗?看这毒针,院长不像是不期待我来的样子。”
他颇为欣赏地注视眼前的大型变态艺术展:“既然不是恐惧我,那这是……你恐惧自己会做出的事?怕自己作恶?”
康柯抬手撕开眼前的幻境:“怕自己失去自由。”
寰:“……?”
他显然不觉得眼前的场面和“自由”有什么关系,康柯并不觉得意外。
同样的画面,落在旁人的眼里,或许是放纵天性、害怕自己失控,但在康柯这里,却埋着更深的含义。
自由,一个他在加入总局之前,预备用性命追寻的东西。
它究竟是什么?
被戴上七美德戒律后,康柯曾思考过很久这个问题。
起初,他认为戒律是可憎的强大者用以束缚他的项圈,囚困住了他的自由。
后来,他认为戒律困住的是蛮荒的兽性,将他从“只懂得杀戮的兽”中剥离出来,于是他成为能够理性思考的人。
然后他又返回头思考:
未戴上锁链的自己,是自由的吗?
他想,这个问题有两种回答。
作为野兽,他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