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许你用狗链拴住我的脖颈,却不许我拿捏你的要害吗?院长不觉得有些不公平?”
“……”康柯冷着表情缓缓收回双手。
怎么会有人看轻自己的能力?
康柯在心底斥问自己:难道就因为他时常表现得无害,总是温驯,就以为自己真的会变成一条没有獠牙的家犬?
他本该是最不该上当受骗的人,毕竟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
……但他们之间的关系,本该是与任何人都不同的。
康柯无意识地这么想,很快又哂然一笑。
不同个屁。如果他真有那么信任自己的半身,干什么还拴条银链?
所以说啊,他这种天性多疑、掌控欲过盛的人,最适合的陪伴者还是冷冰冰的系统。或者不会动、也不会逃的骸骨。
因为不会动,所以不用担心背刺。他可以将它藏在自己的私人领地里,日日簪花,为它梳洗。
雪与风无休止地刮着。
浅灰青色的天空像凿开的冰窟窿,与冰封三尺的鸦青长河连成一色。
康柯的面颊忽地一暖,抬眼间对上一双柔润而剔透的浅紫色眼睛。
他们挨得太近了,温热湿润的呼吸在近乎于无的距离间交缠盘旋。
就像它们的主人,在试探与防备中不断地彼此交融,又彼此挣脱。
寰注视着他,声音轻柔,像伊甸园的黑蛇游过亚当的足踝:
“所以,你要记得。”
“我们之间,是我先选择让步。”
“——你永远欠我这一回。”
兰香与温暖一并撤开了。
寰在康柯有些疑惑的注视中语调轻快地报了串坐标:
“——你还记得吧?你被回溯的时候,我带你去过那里。那是一个独立的、会在宇宙罅隙间漂流的空间,我常管它叫‘薮舟’。”
“……”康柯呼吸骤止,当即低头向机动队出消息。抬头还想再审问对方“为何主动退让,将手中的把柄交出,这不像是我会做的事”时,远方忽然传来响动。
最开始还是朦朦胧胧,罩在雪里听不清楚。
而后,就像是战场上逼近的骑军,脚步声、凄厉的叫喊声、哭嚎哀鸣声,潮水一般涌了过来:
“粮——粮!给口吃的吧,让我做什么都愿意啊!”
“我……我已经半个月,没吃上半口粮了,吃……树叶、观音土,还是饿,还是……”
“哭丧什么?!哭难道这群仙人老爷就会大慈悲了吗?!看看这片大宅子!凭什么我们这些人忍饥挨饿,他们这些世家老爷们却过得安安生生?砸!砸烂他们的宅门!!吃的就在门后面!!”
“咚——”
重物砸上木质门板的声音。荡开的声波扰乱了空中的飞雪。
康柯瞬间敛起所有的思绪,看向喊打喊骂声传来的方向。
就见山脚之下,雪色中露出一大片浅鹅黄色的宅邸。
而在远方,比这片浅鹅黄色面积更大、更显眼的,不断涌来是青灰色的流民人潮。
这片铁青色像一具被寒苦病饿折磨得扭曲畸形的濒死之躯,正挣扎着,怀着不甘和求生之心,向着浅鹅黄色的宅院重重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