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禹深夜从诊所离开,去找父亲。
他要个公道。
父亲很疲倦,声气不高,表情却很严肃:“我不替儿子们断案。你们兄弟,有本事就争、没本事就认命。你要是同我要钱,不过分的,我会给你。”
滕禹从书房出来。
谈不上失望。
家里兄弟,各有打算。好几个都出去留洋,只他学了点真本事。其他人不过是出国逍遥几年。
端阳节,滕禹没怎么过,他一大清早吃了个粽子,就去诊所加班。
“晚上家里吃饭,今天过节。五点之前回来,别叫阿爸生气。”他大嫂如此吩咐。
长嫂如母。滕禹一直受兄嫂照拂,点头应了。
然而这天下午,滕家并没有想象中的热闹。
从门口开始,就充斥着一种戒备森严。
滕禹先去了宴席大厅,见里面空空,连布置碗著的女佣都没有,他转而去了大哥的院子。
大哥不在。
大嫂与乳娘们哄双胞胎侄女吃点心。
“……阿爸派人去找小九。中午,萧四爷那边送了人回来。”大嫂让乳娘带孩子们下去,才低声跟腾宇说话。
滕禹:“怎么,他受了伤?”
“只剩下一个脑袋,和一副架子。内脏、血肉全被啃干净了。活生生啃的。”大嫂说。
滕禹没听懂似的,一错不错看着他大嫂。
“你不知道萧四爷养恶犬的事吗?”她问,“杀人、灭尸。”
滕禹狠狠打了个寒颤。
继而想吐,胃里不停翻滚。他是医生,本该比旁人更能接受血腥。可大嫂这番话太过于惊世骇俗。
“……他没做什么,小九他并没有做什么!”滕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意。
大嫂叹了口气:“阿爸气疯了。幕僚和你哥哥们都在安抚他。萧四爷这是故意激怒阿爸。”
滕禹:“……”
“小九招认,他想要抓萧珠。给了萧四爷借口。现在,不管是忍下这口气,还是冲上门和萧四爷拼命,阿爸都会落入圈套。”大嫂又说。
滕勇进退维谷,惊怒得背过气去,这会儿都还没怎么好转。
滕禹:“怎么做都不行?南城军政府有我们滕家的一份军功。”
大嫂又叹口气。
滕禹呆呆坐着。
夕阳从门口照进来,满地金灿,吹进来的风却添了莫名的寒意。
他大哥滕禄走进来。
“阿爸怎样?”
“这次气狠了,恨不能拿枪去杀了萧令烜。不知几时能缓过来。”大哥说。
“萧令烜太狠。阿爸应该早拿主意,要反的话,宜早不宜迟。”大嫂说。
“他老了,下不了这个决断。我们完了,全家都没活路。洪门陶家的前路,就是我们的将来。”大哥说。
滕禹再次打个哆嗦。
大哥似才看到他。
他突然说:“小六,你出国去吧。”
滕禹笑不出来,嘴角与面颊一样僵硬:“我才回来。”
“不,你应该走。你走,带上你大嫂和孩子们。”大哥说,“这件事,才是真的宜早不宜迟。”
滕禹:“……大哥,我还有诊所。”
“你还要不要命?”
滕禹:“……”
大嫂在旁说:“我们一起走。”
大哥摇摇头:“我还有官职在身,走不脱。别说萧令烜不放,家里这些人也不会同意。我不动,你们可以走;我一动,全部走不了。”
大嫂沉默看着他。
“那就各自飞,别怪我狠心啊。”她半晌笑着说。
滕禹在旁边听。
听他们谈话,看他们的笑容,却第一次体会到生离死别的悲痛。
端阳节的第二天,滕禹打电话给徐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