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萧净安拿着不夜楼两位长老的口供进宫面圣。
德帝端坐在龙椅上，候在一旁的公公将供词接过，轻轻地放在德帝的书案旁。
德帝并不急着翻看，只含笑看着姜月棠，“月棠，你怎么也和净安一起进宫来了？”
姜月棠不慌不忙，“前几日安王殿下遇刺，我正好碰上，便帮忙将刺客抓了。抓了之后才知道，这刺客原来是不夜楼的人，为首的是不夜楼的三位长老。一位负隅顽抗，被我杀了，这供词就是剩下两位长老招认的。”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姜月棠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德帝每一丝的表情变化。果然，在她说到不夜楼时，德帝的脸色僵硬了一瞬。待到她说到三位长老时，德帝脸上的笑容已然是维持不下去了。
姜月棠故意问道：“陛下，怎么了？”
德帝的目光微微有些躲闪，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表情复杂，“不夜楼……怎么会好端端地去刺杀净安呢？”
不夜楼难道已经统统招供了吗？这供词……
德帝撇了一眼放在书案旁的供词，手心微微冒出虚汗，这是紧张的表现。
萧净安从刚才开始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却淡笑一声，“大概是我平日里树敌太多，仇家找上了不夜楼，花钱买我的命吧。不过……”
他顿了顿，饶有兴趣地看着德帝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不过，我的命好像还挺值钱的，不夜楼三位长老都出动了。”
德帝勉强地笑笑，后背覆上了一层薄汗，“你是南玦的七王爷，又是踏雪楼楼主，自然是不同于常人。说起来，净安，你怎么会想到创办踏雪楼呢？朕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呢。”
他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尽量表现得很平静自然。
“从前闲来无事，天南地北地瞎溜达，凑巧救下了一些人，他们为了报答我，便时常会帮我做一些事，渐渐地就成为了踏雪楼。”萧净安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德帝想起来了，早年他十分忌惮萧净安，不想让他沾染朝堂政事，便想出了一套很好的说辞。
当时他是这样跟萧净安说的：老七，父皇在世时便希望你能一声安乐无忧，我身为你的兄长，心中所愿同父皇一样。日后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若是银钱不够了，尽管进宫找我。
可这么多年，萧净安从未开口问他要过银钱，还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萧净安看着德帝变幻莫测的脸色，又补充了一句，“还得感谢陛下，许我散漫自由，不将我拘在这朝堂之上。”
明明是感谢的话语，德帝却听得十分刺耳，“朕身为兄长，照顾弟弟妹妹那都是应当的。”
姜月棠听得有些不耐烦，直接道：“陛下，供词您还没看呢。”
德帝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看着书案旁的供词，“哎呀，你们不提醒，朕差点忘了！这个供词……是不夜楼两位长老招供的？”
“是。”萧净安点了点头，“若陛下想亲耳听听的话，臣弟也可以命人将两位长老带来。”
德帝挥了挥手，“不用不用，朕先看看供词吧。”
当看到林家两个字的时候，德帝拿着供词的双指用力得几乎泛白，同时迅速地在脑海中思考对策。
短短的一纸供词，姜月棠和萧净安手中的茶都快饮完了，德帝还没看完。
“陛下，供词有何问题？”姜月棠径直问道。
话外之意就是：一纸供词你要看这么久？
德帝尴尬地抬起头，掩饰道：“朕是觉得这个供词太离谱了些！”
萧净安缓缓地将茶杯放下，“陛下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德帝将供词拍在书案上，佯装气愤，“怎么可能会是林家！这不可能！”
姜月棠眼神很冷，“这些话都是不夜楼两位长老亲口招供的，为何陛下一口便断定不可能呢？”
德帝一哽，暗骂这个姜月棠还真是跟姜巍一模一样！
“林家是书香世家，时代从文，向来不喜杀戮，为何无缘无故地要去杀傅家人呢？”
姜月棠淡淡道：“为何？陛下传林家人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德帝皱眉，“林家发生意外，除林首辅外，已经全部……林首辅受到惊讶，神志上有些不太清楚了，恐怕无法接受询问。”
姜月棠一笑，“陛下，太后娘娘也是林家人。”
“姜月棠，你大胆！”德帝怒道：“太后是何等尊贵之人，岂容你这般放肆！”
萧净安冷下脸来，缓步上前，将姜月棠微微挡在他的身后，脸色冷了下来，“陛下，这份供词是不夜楼两位长老亲口所述，陛下若觉得难以置信，那便更应该让太后娘娘和林首辅来分说明白！”
德帝冷哼一声，“有何好说的？朕觉得这份供词完全是在胡说八道！没有必要再询问太后和林首辅了！”
好歹也是一国之君，竟如此不讲道理！
姜月棠眼眸冰冷，像含着冰剑，“若陛下执意如此，我只能怀疑陛下是在包庇林家了！”
德帝危险地眯了眯眼，“姜月棠，你可知你在跟谁说话？”
姜月棠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就算您是南玦陛下、一朝天子，也不能如此不讲理吧？这份供词是不夜楼两位长老亲口所述，清楚明白，若有疑虑也该调查清楚，而不是您一句话就可以轻易否决的！”
德帝神色不善，“就算如此，傅家的事又与你有何干系？”
姜月棠眸色一闪，微笑，“我爷爷很关心这件事，特让我和安王殿下一同前来。爷爷说，他在家中等着我回去，将在宫中发生的事一一告知于他。若有何难处，改日他可亲自进宫面圣。”
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明明白白地告诉德帝，姜巍在家中等她，若他们有任何闪失，姜巍绝不会善罢甘休。其次，表明了姜巍很看重此案，若是德帝今日给不出一个说法，明日姜巍便会亲自进宫。
德帝紧咬牙关，面上的皮肉痉挛似的抽动了两下，心里恨得想杀人。
但他又确确实实被姜月棠这番话威胁到了，姜巍手握兵权，若想剑指宫城也并非不可能。
“去，请太后和林首辅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