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早就到了后殿,正拉着太子的几个妾室聊天,但要说最显眼的,还是十分得宠的郭次妃,打扮得远比其余几人更加华贵。几个女人坐在一起,乍一看花团锦簇、有说有笑,不见往日里的暗流涌动。
太子妃未曾注意到朱予焕,倒是胡善祥一眼就看到女儿垂头丧气的样子,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沮丧。
待到朱予焕走了过来,胡善祥把她拉到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了?回来就看到你心事重重的。”
朱予焕一时语塞,过了一会才开口道:“没什么……”
见她不愿意说,胡善祥也不强求,只是道:“你爹爹今日生辰,不要耷拉个脸。”
朱予焕抬头看向胡善祥,果然在她脸上看到了往常极少表露出的笑容,与榴红色的衣裙搭配起来艳丽异常,只是那笑意并不清晰真实,在她脸上看着总有些不自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朱予焕习惯了胡善祥的冷脸,才觉得她似乎并不适合这样的笑容。
朱予焕还没说话,旁边的几位庶妃都看向她,李氏笑着说道:“这不是咱们家的女将军吗?习武回来啦?”
胡善祥垂首看向朱予焕,只见她已经恢复了平日的神态,笑嘻嘻地应答:“几位次妃又拿我开玩笑,是曾爷爷叫我好好锻炼身体,以后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起,身体康健,不要总是病歪歪的。”
胡善祥见状不由在心底长叹一声,在心底为女儿的未来担忧。
女儿天生心思重,虽然聪慧,但老话常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胡善祥如何不担心呢?
听她这么说话,几个妃子都笑了起来。
“咱们焕焕不愧是皇上掌心里的宝贝,最懂皇上的心意了。”
“是啊,这哪有小娘子像焕焕这般恣意潇洒的?还是善祥有福气。”
“我听瞻墺说,焕焕读书可用心了,学得也快呢。”
“这下可好了,等梦秋生下了太孙的长子,到时候就能跟着焕焕一起读书识字。”
孙梦秋也笑着说道:“要是将来焕焕的弟弟妹妹们都有她三四分的风采,小爷和殿下便也可以安心了,多亏了皇上、太子爷和太子妃教导有方呢。”
太子妃瞥了一眼孙梦秋,没有说话,但听她们这样夸奖朱予焕,还不忘顺便吹捧自己这个奶奶的功劳,太子妃自然也十分开心,笑道:“是焕焕聪明,若不是天生的伶俐,便是跟着神君仙姑也是一脸笨相,就像某些蠢物,恐怕还以为自己很聪明呢。”
太子妃话音一落,旁边的郭次妃眼神一暗,但仍旧面不改色,夸赞道:“太孙自幼便得皇上喜爱,虎父无犬子,焕焕自然也不会落后了。”
只是看她搭在交椅扶手上的五指微微收紧,便足以看出郭次妃的内心显然并没有看上去的那样云淡风轻,倒是李次妃迅速附和起来。
可惜郭次妃哪里是太子妃的对手,只朱瞻基这一个“好圣孙”,就保准郭庶妃难有翻身之时,谁叫朱高炽命短,郭庶妃就是再受宠也翻不起什么风量。
朱予焕可没打算参与这两位奶奶辈的人物的战争,只是跑去挽起太子妃的手臂,道:“奶奶,什么时候开戏呀?奶奶点的什么戏?焕焕还没看过呢。”
太子妃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道:“等你爷爷回来,咱们一家人便开席,酒足饭饱就能看戏咯。”
“好。”
朱予焕刚刚应声,就见有宫人小步跑来,对太子妃道:“殿下,胡尚宫来为太孙贺寿了,正在前面说吉祥话呢。”
太子妃露出一个笑容,道:“她有心了,等到在太孙那里说过话了,叫她来咱们这边,也跟着一起热闹热闹。”她笑着看向胡善祥,搂紧了怀里的朱予焕,道:“正好你们姐妹两个平日里也不常一起说话,见面都是公事公办的,也借着这个机会团聚团聚。”
太子妃这样抬举胡善围,一方面是因为她是尚宫,另一方面自然也是给胡善祥这个儿媳妇面子。现如今孙梦秋挺着个肚子,人人都想当然地认为她肚子里的是未来的太孙,她也隐隐担忧自己的儿媳妇被人轻视,自然要在外面让胡善祥足够风光。
孙梦秋一手抚着肚子,看向胡善祥时不由露出了羡慕向往的神情,其中还夹杂了几丝心酸。
既能与家人团聚,又有这样的体面,换成是谁能不羡慕呢?倘若当初她能顺利地成了太孙妃,依照太孙的心情,纵使不会让她的姐妹进入内廷为官,至少也会在这样的日子里召她的亲人入宫和她团聚吧……若是待到她将来真的诞下小爷的长子,就能将母亲也接入宫中、母女团聚吧?
若是这肚子里的孩子当真如大家所说是个男儿郎便好了。
听到胡善围来了,朱予焕眼前一亮,并未留意到孙梦秋的神情。
胡善祥柔顺开口道:“今日虽然是太孙的生辰,但也没有宫人和主子们平起平坐的道理,娘又何必多留胡尚宫?按往年的规矩,赏赐六尚后便让她们退下吧。”
太子妃见她仍旧是恪守规矩礼仪的样子,不由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扫了孙梦秋一眼,这才道:“你啊,总是这样谨慎多思。”
这世间的男人只知道娶妻娶贤,将好好的女子约束成泥人一样却毫不自知,更不清楚妻子身上有多重的担子,只知道宠爱躲在妻室身下安逸度日的妾室,便是皇家也不能免俗。
李次妃见状笑道:“就是太孙妃这样谨慎的性子,才与太孙十分相配啊。”
其他人都附和起来,孙梦秋虽然也跟着笑,但那笑容却没有之前那样真切了。
她只是垂首,免得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青梅竹马的往事。
朱予焕听着她们说话,便对太子妃小声道:“奶奶,焕焕好奇六尚的贺礼,也想去前头看看。”
太子妃有些纳闷,道:“看那个做什么?往日里也就是那些东西,什么衣袍首饰之类的,没什么稀罕。”
朱予焕晃了晃她的胳膊,撒娇道:“焕焕想看嘛——”
“好好好,不过一会开席可得回来,不能像往日里那样赖在你爹爹身边了,前面可都是男子。”
朱予焕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焕焕知道了。”
虽然先前朱瞻基明确表示了对胡善围的抗拒之意,但若是胡善围的“礼物”能让朱瞻基回心转意呢?总要一试到底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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