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真怔住,他看着甄五多,目光深深,如藏在山谷中的寒潭,深不见底,看得甄五多心里慌,他的好大儿,哪里都好,就是小小年纪心思太深。
一看就是能成大事的,像他!
甄五多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自我安慰,人生美好,又是炫耀儿子的一天。
萧真收回目光,又叫来许乐:“去把方圆百里的人牙子全都找出来,让他们回忆,十年前的四五月里,有没有丢失女儿的人家。”
这个听上去似乎很难查找,可实际上,因为丢失女儿,而报官或者悬赏寻人的人家并不多。
把人全都安排出去,几人原路返回,又回到那片竹林。
一个四五岁满身是伤的盲眼女童,即使有野狗相助,也不会走出很远,更何况那还是在晚上。
泥鳅很快便找来了两名当地人,一个是三十出头的汉子,另一个是五十左右的老者。
赵时晴问道:“请问这附近有几个村子,离得最近的是哪个?”
两人怔了怔,却一起看向站在赵时晴身边的萧真,那汉子陪笑问道:“这位公子,你们是来我们这里收布的吗?”
赵时晴暗暗翻个白眼,我礼貌询问,你们不理我,反而去看萧真的冷脸,还不是看我是小姑娘吗?
果然,那两人求仁得仁。
萧真没好气地说道:“少废话,问你们话呢?”
老者忙把那汉子拉到身后,哈着腰,对萧真说道:“我这儿子没见过世面,公子莫要和他一般见识,这附近有五个村子,离得最近的是黄竹村,从这条路往前走,有个岔路口,往东翻过一个山坡,就是黄竹村了,小老儿祖祖辈辈都在黄竹村。”
萧真的声音那冷得能冻死人:“另外四个村子呢?”
老者忙道:“离我们村最近的是竹西塘,那村子虽大,却有一半是外来的,织布的都是本乡本土的,竹西塘有织机的人家也只有十几户,因此,公子若是要收布,还是去我们村吧。”
萧真微微蹙眉:“竹西塘为何会有一半的人家是外来的?”
老者解释:“这话就远了,以前没有竹西塘这个村子,那一片地有一半是荒地,还有一半属于我们黄竹村。
小老儿年轻那会儿,有一年吴地东部下了整整一个月的大雨,有些地方都给淹了,百姓四处逃难,咱们这里雨水小,灾情小,后来洪水退了,很多外地来逃难的人家也没有回去,就在这里落地生根了。
为了安置这些流民,衙门从黄竹村一分为二,再加上一半的荒地,就建成了现在的竹西塘。
因此,竹西塘有一半是以前黄竹村的人,还有一半就是逃难来的外乡人。”
老者话音刚落,甄五多就凑了过来:“你说的可是三十四年前的事?”
老者想了想,道:“差不多三十四五年前了,小老儿那时只有十四五岁,现在已经五十了。”
甄五多又问:“你们这五个村子,当年有没有去逃难的?”
老者摇头:“据我所知是没有,我们这里虽然也下雨,但只有几天是大雨,其他时候都是小雨,而且我们这里有山,地势也高,没有听说哪家的房子会冲倒了,那年虽然田里减产,可是我们家家户户都织布,那时的布匹虽然不如现在好卖,可也能换粮食贴补家用,那两年虽说日子艰难,可也没到要逃难的地步。”
“那除了竹西塘,还有其他村子里有逃难来的外乡人吗?”甄五多问道,
老者再次摇头:“当年肯定没有,如果现在有外乡人,也是后来迁过来的。
当年衙门之所以要新建一个村子,就是因为我们这些村子全都不想接纳那些外乡人,恰好我们黄竹村里姓李的那户人家总是没事找事,衙门索性新建了一个村子,把老李家全都划到了竹西塘。”
甄五多对自己的随从喊道:“快快,扶老夫上马,去那个啥竹西塘,快去!”
赵时晴看向萧真:“咱们也去吗?”
萧真:“不用管他,咱们先去最近的村子。”
老者大喜,直到现在,他还是把这些人当成来收布的外地商贾。
黄竹塘村子不大,现在全村五十多户人家,有四十多户是姓黄的,其他十户人家分别是三个姓氏。
那老者和他儿子也是姓黄的,当年把老李家赶出黄竹村的事,至今仍被黄家人引以为豪。
黄老头和他儿子,带着萧真和赵时晴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最后把他们带到了自己家。
黄老头家里有四台织机,他的老伴和儿媳,连同两个女儿都是家里的经济支柱。
赵时晴说她想看看织机,黄老头连忙叫来他的小女儿,让她陪着赵时晴去看看家里的织机和布。
赵时晴看到黄老头的小女儿时怔住了,她原本以为,尚未出嫁的姑娘,又是家里最小的,想来也就是十几岁,可是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姑娘眼角已经有了细碎的纹路。
她悄悄问道:“姐姐今年几岁了?”
黄二姑娘低声说道:“三十了。”
赵时晴怔住,黄二姑娘三十,那黄大姑娘呢?
黄大姑娘三十四岁!
她带着凌波去两个姑娘的房间看织机,这才知道,原来黄竹村里像她们姐妹这样三十多岁还没有出嫁的还有几个,她们都是家里赚钱的顶梁柱,父母和兄弟都已承诺,要给她们养老,等她们百年之后,让侄儿给她们打幡。
黄大姑娘告诉赵时晴:“去年我爹就给我们两个买了一块福地,就在我家祖坟旁边,将来我们姐俩儿可以埋在那里。”
赵时晴过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缓过神来,她问道:“你们这里的姑娘这么能干,应该没有卖女儿的事情吧?”
黄二姑娘笑着说道:“肯定没有啊,哪家的姑娘都是宝。”
“那你们记得十年前,村里有没有哪户人家丢了一个女儿?”
两人想了想,黄二姑娘说道:“那就只有老刘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