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菊摇了摇头,哽咽的声音轻不可闻:“不好,公主她从几日前开始便时昏时醒,意识模模糊糊已经不太能认得出人来了。”
“病得这么重,为什么不早点向宫里报告,非要拖到这时候才说!”
“是公主……”墨菊抽噎地已经说不下去。
墨兰看慕芸萱的吼声引来不少过路百姓的侧目,最快恢复了冷静,忍下眼泪,上前附到慕芸萱耳边,小声劝道:“小姐莫要动气,眼下最重要的事不是追究通报早晚的问题,我们还是赶快去看一看公主吧。”
墨兰说得对,现在不是在这里泄怒火的时候。
慕芸萱咬了咬牙,拂袖便往府中走,墨兰赶忙来扶她,免得她步子太急,再伤到腹中孩子。
眼下这个时刻,不能再出一点事情了。
久未回丞相府,这里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从前百花争艳的园子沦落成了荒草丛生的废墟,过去规行矩步的下人们一个个颇为懒散地靠在栏杆上扯着闲篇,全没了那些严谨的礼仪。
慕芸萱径直朝长乐居的方向赶,途中经过映月阁和翩草居时,远远看到门上结满的蛛网和厚厚的灰尘,陡然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丞相府,到底还是同园中的那潭浮满了青苔的湖水一半,彻底地腐朽臭了。
一路疾行进长乐居,正屋外聚了五六个太医。看慕芸萱过来,皆停止了讨论,跪地俯,齐声道:“见过太子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
后面的“千千岁”还没说出来,便被慕芸萱急切打断:“行了,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虚礼,公主怎么样了?”
无声的沉默。
几个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许久,直到慕芸萱厉声怒吼:“说话呀!”,跪在最中间的那位太医方压低了身子,战战兢兢道:“启禀太子妃娘娘,臣等无能,公主现今这情况,只怕已是无力回天了。”
“什么叫做无力回天?”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慕芸萱极力克制声音中的颤抖。
理智告诉她,这世上有些事,即便你不想面对也非要面对不可。
生老病死,原就是生命的常态,强求不得。
她活了这两辈子,应该学会平静的去接受这些,如此才不会让故去的人担忧。
可她毕竟还是人,是个有情感,有血肉的人,面对自己的亲人即将离去的这个事实,她可以接受,但却始终没办法无动于衷。
回话的太医却将她的这种隐忍克制当做了怒火即将喷的前兆,说话时越小心谨慎:“公主当初中毒之后,身体便再未彻底恢复过来,又加上终年抑郁,内里早已是油尽灯枯,现在不过凭着一口气强撑着,实是能熬一天算一天了。”
说到底,还是她害了姑姑。
当年若不是为了对付她,霍云和慕望舒绝不会胆子大到对姑姑下手。
姑姑现在,也许还是好好的。
原来不管重活几次,她始终还是姑姑命中的祸星。
“姑姑,还能撑多久。”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慕芸萱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变作了虚幻,耳边全是嗡嗡的声音。
而当太医口中说出:“就在这两天了”之后,这些幻影便犹如崩坏的镜面,悉数碎在她面前。
“好,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疲惫的挥了挥手,跪在地上的太医们立刻逃命似的散了。慕芸萱回过身吩咐墨兰道:“去给我打一盆温水,我想擦一擦脸。”
墨兰干脆地领命离去,不一会便动作迅地端了木盆回来。
慕芸萱站在院中粗粗收拾了一下,又扑了些胭脂,对自己说,不要让姑姑走得不安心,让她放心离去,强挤出丝笑,问墨兰:“这样可好。”
墨兰和墨菊皆红了眼眶,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慕芸萱深吸几口气,推开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