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死神浑身上下都散着来自冥土、不见光的地底世界的、令生物退避、本能畏惧的恐怖气息。
他的表情是冷的,山巅的雪那样冷,嘴唇却淡到像柔软的、泛着粉意的花。
死亡的特质放在他身上,天然会产生一种矛盾感。好像他不应该属于冥土,而应该被迎入开放包容的奥林匹斯山,就像太空和白昼,或者友谊那样,生活在更温柔的、和严酷毫不相干的环境里。
“这有点不够公平。”
修普诺斯不喜欢塞勒涅看向塔纳托斯的目光,那目光本能令他感到不快。
他心爱的、珍藏起来的宝物,被打量,被觊觎。
他像被侵入领地的雄狮,强硬地挤进这场交易,为其增加了一点小小的变故,针对塞勒涅的变故。
“小塔要送出去的是珍贵的祝福,而你却只给他一缕月光,谁都能收集起来的月光。”
“我甚至现在就可以帮小塔编织好,什么样的形状都可以。”
随着话语,他手中出现一只兔子,他们刚来地上遇到的兔子,由月亮的光凝聚成的兔子。
兔子的耳朵甚至在灵活抖动,如同真正的生命,只是更加透明。
“塞勒涅,月亮的女神,许珀里翁和忒亚宠爱的女儿。”
修普诺斯在不满,赤裸无缘由、针对塞勒涅的不满,并带着告诫:“你付出的代价太轻了,难道你不惜擅离职守,抛却女神尊严的凡人在你心里就只有这样一点重量吗?”
这是诸神的争辩,恩底弥翁无法开口,仅能以苦涩应对。
他祈求的没有那么多,仅仅是女神偶然不经意的一瞥便能满足。
塞勒涅是他的月亮。
冷漠遥远,又温柔皎洁的月亮。
他心头那轮高高在上的月亮。
恩底弥翁不敢私有她,将她摘下。
“你不愿意付出,就让这个凡人自己来代替好了。”
修普诺斯之前询问过他的姓名,但那只是托辞,他没有想真去了解这个凡人。
俊美、眉间带着忧愁的青年在修普诺斯眼中有且只有一个身份€€€€塞勒涅的情人,他不满的承载者。
修普诺斯不会主动挑起纷争,他针对,但又不直接针月亮的女神。
“凡人本来没有资格拥有长久、不朽的生命。”
他这样宣布,“所以,在他不会受到死亡影响的同时,他也会失去应有的活力,陷入不见尽头的沉睡,作为他应支付的代价。”
他的话语起效太快太快,塔纳托斯根本来不及阻止。
少年脸上第一次有明显的不赞同浮现,略显愠恼地喊出他的神名,“收回你刚刚的话。”
“没有这样的必要。”
而修普诺斯只是温柔、平静地回答:“小塔,这对他不是完全的坏事,更非惩罚。人类总是辛劳,日复一日,睡眠同时也是休息。”
他从恩底弥翁的打扮、和指节上的茧判断他常常劳作。
修普诺斯是神,神了解神。
他笃定塞勒涅会接受这样的条件,即便在将来某个时刻懊悔,但至少现在€€€€塞勒涅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这是应当的、微不足道的。
最最最重要的是,陷入永恒的沉睡,不会妨碍她拥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