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王宿梁,拜见吾皇万岁。”
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李尚书,在听到瑾王的名头?时,终于掀了掀眼皮。
“说什么畏罪潜逃,实则是微臣被歹人?掳走,还差点丢了性命。如今能全?乎地站在这里?已经是万幸,哪里?还有心思细究他们到底是真的想杀我,还是只将我带离天牢好方便今日上演的这一出?”
“多亏有瑾王殿下相助。”安蕴秀话锋一转,语气?凄哀。
“……”
瑾王浑身汗毛齐齐排队站好,他一介远离朝堂的闲王,同意与李家贵女相见确实有结交权臣的打算,可有如今这一出,还说什么结交,权臣怕不是要恨死他了吧?
“所幸微臣偶遇上京求亲的瑾王殿下,不但得以保全?性命,还因祸得福,知道了些旁的事。”
安蕴秀道:“微臣也想问问,宋首辅不在的这段日子,洪次辅是如何办事的。先是让我不明不白进入牢狱接受查验,可查来查去一无所获不说,竟还能让贼人?潜入天牢那等重地。说出去怎让人?不怀疑,这是您有意置我于死地?”
“你信口雌黄!”
“请皇上和宋首辅为微臣主?持公道!”
这算是明摆着跟洪尚书对上了。众臣窃窃私语,洪尚书说安蕴林畏罪潜逃,摆出了一串证据想要就此结案;安蕴林却说洪尚书意欲陷害,还搬出了瑾王当证人?。如今两?方争执不下,除了一早便观点明确站了队的,剩下众人?也兴致勃勃地议论?着哪方更为可信。
一片猜测中,终于有人?问了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不知瑾王殿下这次回京,是要求娶哪家贵女?”
李鼎袖中的手骤然一缩。
世人?皆知,洪太师有两?个女儿。除了如今晋太后,还有一个便是下嫁给当时的寒门学子李鼎、如今的礼部尚书夫人?。
李鼎对洪家毕恭毕敬半生,就在前不久还被洪继隆叫去,说要指一门婚事给女儿——即便被夺职,他的语气?依旧傲慢,仿佛给了自?己天大?的恩赏。
他恭敬到了骨子里?,哪怕初听时心中不虞,后头?竟也能强迫接受,甚至还觉得是自?己承了情。直到回家时,被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的夫人?坐等着,抬手甩上来一巴掌。
“这个关头?,你承什么情?”
“你以为是天作之合,可京中明争暗斗到什么地步了,这时候提什么婚事?这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侍郎说那是个尊贵无匹的人?。”李鼎讷讷开口,想要反驳,“而且,这也是太师的意思……”
“洪太师都昏迷不醒多久了,还能是他的意思?洪家人?说什么你都信吗?”
李夫人?怒极反笑:“退一万步,就算洪太师真的清醒,这真的是他的意思,可他都不将我这个女儿放在心上,又怎会顾惜你这个女婿、顾惜我们的女儿?”
“你知不知道我其实不是……”
“住口!”
李鼎急急出声打断,却又像是茫然无措。
李夫人?被震慑一瞬,随即又不停歇地骂道:“你知道的。是了,你毕竟身居高位多年,怎会查不出我不过是洪家氏族中一个没有父母庇佑的孤女,一朝被锦衣玉食迷花了眼,被太师收为女儿,当作棋子去笼络旁人?!”
“洪太师那样?的人?杰,亲生儿女个个人?中龙凤,怎会将栽培多年的高门贵女轻易嫁给你这个寒微仕子?”
她?哭骂不止,许久才稍稍平息,转而去扯李鼎的衣袖:“夫君,我们风雨同舟这么多年,你我二人?,还有女儿,我们才是一家人?啊!”
李鼎不忍心再想下去了。
他知道女儿只是大?局中的一枚棋子,洪家要做什么事由?不得他反抗,更知道自?己恭敬相待的洪家在真正的执棋人?面前同样?不值一提。原本他还会像以前一样?,毕恭毕敬予取予求,可夫人?的这番话点醒了他。
他活到这把年纪,受过罪也享过福,还顾惜什么前途?时至今日父母故旧早已没有联系,姻亲洪家人?丁兴旺,可洪家不拿他当亲人?看?,他在天地间依旧是孑然一身。
什么前途,什么惧怕,他李鼎此生惟余一妻一女,这才是该他去守护的。
看?到瑾王出现,李鼎心中危机感骤盛,皇亲国戚尚且是棋盘中的棋子,自?己的女儿只不过是用以置换利益笼络棋子的存在。届时大?功告成于他们无益,马失前蹄恐还要他们担一份责。
问话的人?是洪家亲信,似乎还指望李鼎通过姻亲把证人?瑾王薅过来。故而话音一落立刻有人?接茬:“听说是礼部尚书李大?人?家的……”
“不!”
沉默至今的李鼎忽然开口。
朝局混乱是谁都能看?出来的,可事态究竟如何,洪家的机密一向不是他有机会知道的,如今倒也成了脱身的机会。
李鼎定?了定?神,淡然开口:“本官倒是听说,是曾经的吏部侍郎、如今的洪家二老爷洪继隆与瑾王殿下联系的。关于姻亲,说和的也是二老爷家中的女儿。”
洪继隆?
洪继昌完全?没想到会从李鼎口中听到全?然相悖的答案,咬牙切齿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李鼎看?出了他的威胁,以往前途是他最在意的,可时至今日,还要什么前途?不趁此机会表明立场,将来还不知道要陷入什么样?的漩涡。
“朝臣能联系藩王?夺职了怎么还能管事?”
李鼎敢这样?说,自?然是有些证据握在手中。安蕴秀知道这是江与舟谋划来的利好局面,立刻接过话,轻飘飘抛出两?个问题就将这事再度抬上一个阴谋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