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这么冷的天气,叫个下人来就好了,怎用得着你亲自跑一趟?”
“她怎样了?我、我给她带了几件皮褂!”
“不打紧,将军身强体壮,定能熬得过去。这衣服,魏柏帮嫂嫂带进去吧!”魏柏说罢便拿了包袱要走。
“魏柏——”曲水一把拉住魏柏,支吾道,“我、我、你带着我进去吧!”
“这——”魏柏犹豫。不仅仅是因为担心被别人知道,也因为他不确定姜霂霖是否同意他这样做。
“求你了!她已经在这个地方待了一个月了,我担心她!”
曲水的脸冻得通红,眼中滑出的泪珠瞬间冰凉。魏柏回头看看把守在牢房大门前的侍卫,又看看曲水恳切的神情,心下一狠,拉起曲水快步向旁边的一个小门走去。
“跟我来。”
外面的阴沉天气本就不见阳光,更不必说密不透风的铁牢了。除了不见天日,还散发着扑鼻的恶臭。就在一片晦暗之中,一个身影负手而立。若细细看去,可见她的脸上没有半分烦躁,一双眸子更是像深渊般神秘且可怖。
“大哥——”
身后一道声音响起,她转过身来,低沉的音色中透着几分责备:“你怎么来了?”
“这几件衣服——”
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不过三个月而已,行军作战时比这里要艰苦的多!”
魏柏低声回道:“这、这是嫂嫂带来的。”
“谁?”姜霂霖耳朵微动。
一个穿着侍卫军服的瘦弱身影,犹疑着从魏柏的身后挪了出来,低着头轻唤了声:“将军——”
姜霂霖微眯双眼,认出来人后很是意外,愣了一瞬目光落到魏柏手中的包袱上,叹声道:“不必为我担忧,把这些都拿回去吧。”
曲水一听这话急忙道:“你、你可以藏起来,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穿上——”
“他们没有不注意的时候,”姜霂霖轻声道,随即交代魏柏,“你也不必再来,老狐狸精得很,这与你平日里的作风不符。他可时时刻刻都盯着呢。”
魏柏皱紧了眉头,无奈回道:“将军说什么,魏柏都听着。”
沉默片刻,魏柏以为姜霂霖不会再交代什么的时候,又听到姜霂霖忽然说了两个字。很轻,却震颤了他的心脏!
“快了。”
仅此两个字,魏柏浑身打了个颤,紧张中夹杂着掩饰不住的兴奋。随即双手作揖向牢房中的姜霂霖行了一礼,语气低沉有力:“魏柏随时听令!”
黑暗中的姜霂霖不再作声。魏柏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包袱,又抬眸看看身旁的曲水,微微冲她摇了摇头。
曲水咬着唇,清楚姜霂霖不会收下。姜霂霖这么做,当是有她的道理的。进来的时间已经不短,无奈之下曲水只能接过包袱抱在了怀中,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姜霂霖开口叫住了她。
“曲水——”
曲水闻声赶忙回过头去,惊喜地以为姜霂霖改变了主意。可却发现并非这么回事儿。姜霂霖站在那里没动,只是少有的定定地看着她的双眸,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句话。
“乖乖地待在府里,哪里也不要去。”
站在身旁心细于发的魏柏心中一动,盯着姜霂霖的那张薄唇,露出满满不可思议的神情。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姜霂霖。这个将军虽然不动声色,善于伪装,可如同姜霂霖能够看穿他狂傲纨绔之下的情意深重一样,他也足够能看穿姜霂霖铁面之下的柔情。
他转身看看曲水,这女子已经泪目。魏柏深知不能够再耽搁下去,急忙提醒曲水:“嫂嫂,我们该走了。”
曲水抬手抹了把眼泪,冰凉的护手甲在她的脸上滑过,不禁令她警觉了几分。深深的一眼过后,这个女子跟着魏柏迅速离开了大牢。
为了掩人耳目,曲水与魏柏上了同一辆马车。这马车是魏柏提前教侍卫备好的,只等他们一出来,就接他们离去。车舆匆匆驶离圜土,大雪掩盖了太多的秘密。
“嫂嫂,府中现在可好?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原本你的身子骨就弱。”
曲水点点头:“今日多谢你了。”
“嫂嫂哪里的话,魏柏曾说过,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只是需要隐秘一些而已,”魏柏神情凝重,“霂霖大哥在军营中的威信颇高,像魏柏这个年龄的士兵们不像那些在战场上混久了的老兵,我们正值热血,了无牵挂,以霂霖大哥为心中神祇。其实皇上早就发现了这点,只是他坐上江山离不开霂霖大哥冲锋陷阵。”
“现在他已经坐了四年,所以要动手了吗?”
魏柏叹了一声:“早晚要动的。”
“将军有何阻力?”
“很多,除却那些还没有显山露水的心思不定的,已经公然摊牌的就不在少数。武有柱国大将军之首鲍沧霄一流,文有太史官冯仲一流,这冯仲是六大柱国之一冯鲜的亲哥哥。他们都是跟随姬皇多年的老臣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御史梁文昌!”
曲水思路清晰,听得真切,迅速分析出魏柏透出的信息:“他们都是老臣,根基深厚,势力盘错交结。可也正因为利益纠扯不清,互相都有把柄在手,又不敢轻举妄动,故不一定是固若金汤的。这也就是说,这些人中能够成为将军阻力的不一定有我们看到的那么多。”
魏柏惊讶地看向曲水:“嫂嫂确定是目不识丁吗?”
曲水先是愣了一瞬,而后浅笑着道:“可能正是因为曲水目不识丁,才见惯了人情冷暖,人心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