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醒的时候,余笙背后一阵黏糊糊的汗,白色短袖的圆领口也沾湿。她抓起浴巾去洗澡。
冷水冲在皮肤上,毛孔收缩起来,牙齿跟着打颤。
梦醒了过来。
周衍说?得一点都不对。
她不是吃不了这种苦。相反,她觉得自己现在过得很?好,远比和?陈婉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好。住在那儿有佣人伺候照顾,每天的餐食准时有人端上桌,但梦魇随时会从墙缝中蹦出?来。
余笙想起高中文学课上,那个络腮胡老师举着课本朗诵莎士比亚如?歌如?泣的名言:“hellisepty,alldevilsarehere”
第二天,余笙在咖啡厅约了方菡见面。
“你卖掉小提琴?!”方菡坐的椅子?一晃,她手扶在桌上稳住身子?,才问,“为什么啊?”
“我?有个朋友生病了,要做手术,要很?多钱。”
余笙目光坦然。这把小提琴价值上百万,和?扔向她的花瓶一样是陈婉清从拍卖会上拍来的。她找过几?家琴行,
没有老板愿意收这个价位的琴,还劝她,这种好琴在市面上不多见,还是自己留着心安。
“要很?多吗?不行我?可以?借你啊。这把小提琴不是跟了你很?久了吗?”方菡认识学其他乐器的朋友,无?一例外对自己的乐器宝贝得不行。
“不用?。”
“我?”
方菡想起来前几?天吃饭。那顿饭之前,她心里也怵的。宋成致之前在电话里教训了她几?句,说?她都干了什么好事。宋家的同一辈里,方菡是最不起眼的那个,但宋成致对她
她硬着头皮赴约。但意外的是周衍在饭桌上态度客气,只问了些关于余笙的事。最后跟她说?的,下次她再和?余笙一起出?去逛街,余笙看到什么就一起买。他连带她的帐一起报了。比她表哥都大方。
方菡纠结再三,挪过咖啡杯,再一次问:“你确定你真的要卖吗?”
余笙沉默一会儿,笑道:“对。”
这把小提琴给她的痛更多,日积月累的。
所以?她要把这枚在身体里沉寂已久的和?血肉长在一起的弹壳取出?来。
“我?找人问问”
“谢谢。”
余笙说?话的时候带点鼻音,方菡关切一句:“你感冒了吗?”
“可能?有点着凉。”
余笙背着吉他包,穿过熙熙攘攘的巷子。两边全是小酒馆,梧桐树比路灯还高,街边挤满松弛感拉满的文艺青年,手里端着酒杯小酌。
停在招牌为「shaken」的店面门口,余笙迈步进去,跟经理打了个招呼。
店内坐满了客人。往常生意也好,今天是周六,来的客人更多。
余笙抱着吉他坐在高脚椅上,并没有立即开始弹奏,她的眼睛慢慢适应昏暗,木桌上燃烧的一个个蜡烛,火光晃动的光圈逐渐变大,人脸攒动,像浮在空中的鬼魂。
她深深吸了口气,放空思绪,手指的茧拨在琴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