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越拖越久,在水匪终于决心放火前,姜树找来的水军赶到了……
衢国的事另说,大虞暂时管不着。
但那两成来自新山郡的水匪,还有接了贿赂没有严查船只的水军,哪个都不能轻饶。
县令年都不过了,审讯完找新山郡、镇南水军,还有他们偷渡停靠的邻县讨说法。
而姜树、魏年都因为求援及时,反应够快,得到嘉奖。
只是白天还一起吃饭的同僚就这么死了,他们俩没一个高兴的。
并且想高兴也高兴不起来,两人都病了。
魏年本来就发烧,一路骑着骡子狂奔到县城,衣服扣子什么时候又开了都没发现,报完信就晕过去了。
姜树顶着风沿江追了一路船,看到了船影又是喊又是叫,怕船上听不见,他还骑着马冲进江里,又湿着半截腿跟着水军再跑回码头,等天蒙蒙亮起来,看清了地上一具具尸体,不知是吓的还是冷风吹的,也发起了高烧。
池远舟得到信派人来通知姜竹,衙门那边也派了人过来姜家村通知家属去接人,刘秀霞当场就吓腿软了,好久没站直起来。
姜四山也不镇定,跌了一跤和姜胜、姜齐、姜竹一起赶车赶紧往码头跑。
县衙派的大夫已经到了,和那些伤员比,姜树算是轻的,他裹着袄子坐在背风的地方喝药打哆嗦。
下午码头安静多了,天刚亮,水匪刚被抓的时候,死了亲人的难民们哭得呼天抢地,尤其是发现水匪里竟然有衢国人,有人崩溃嚎叫得像野兽在叫一样。
明明他们已经放弃了家,放弃了家产,放弃了原本的所有,背井离乡都逃到大虞来了,明明他们已经顺利过完了年,熬过了最寒冷的季节,他们马上就能迎来新生活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毁了他们所有希望。
当场闹自杀的就有好几个,附近赶来瞧情况的村民赶紧拦,几个大婶把人先劝住了,领着那些死了亲人的可怜女人孩子回家喝点儿热汤。
没一会儿,县令、县尉亲自来了,救治、安抚,询问情况、安排后续……姜树脑子一懵一懵地把事情经过说清楚,人都打摆子。
过年还在码头当差的全是年轻人,他们要么像姜树一样有点儿小野心小盘算,要么是老老实实想靠当差值班多赚一点儿钱儿,过年也没回家团聚,就等着年后补他们一个长假。
死亡的三人中,最大的一个才三十五,最小的一个过年才二十。
县令脸黑如锅底,县尉也气得发抖。姜竹他们来接姜树时候,他还在审讯那些水匪。
气急的县令上了刑,敢支支吾吾问而不答的马上就是一顿毒打。
抓了四十多人呢,死几个也不缺人录口供,留这儿帮忙看管的水军瞧得都毛毛的。
县衙给姜树他们都放了假,先回去养好病养好伤再说。
姜四山瞧见那群被绑着的水匪,没忍住冲过来朝他们踹了一顿,姜胜、姜齐赶紧去拉,看守的水军也不拦着,其他来接人的家属见了,也冲过来对他们一阵拳打脚踢。
回去路上姜四山犹不解气:“在咱们村得活活打死他们!”
姜齐赶着车也忍不住问:“小树,要不然你别干这个了,咱们村里又不缺活干,你不想干农活儿就做买卖,嫌家里买卖小,你跟着沈先生和竹子干,不比干这个强?”
他们从前只觉得当官差作威作福又舒服,哪知道还能丢命呢!
要是姜树也躺那起不来了,这不是要他们娘的命吗。
姜树裹着家里拿来的被子好久没出声,都看不见码头看不见江了,他才道:“不,我不服。”
如果不是他运气好,他也死了。
如果不是他们运气好,水军白天刚好路过,如果他没能找到水军,或者路上慢一点儿,他的同僚就全死了,他们好不容易才弄起来的展馆还有整个码头就被烧了。
到时候宝峰还会再有这样气派的展馆吗?
他们还有机会过上好日子吗?
他不服。
凭什么几个亡命徒水匪就能毁了他们这么多人的心血?
他已经是官差了,是威风的官吏了,难道还要夹着尾巴怕那些该死的恶人坏人吗?
“我没有见过匪能骑到官头上的,我要看着,这事不能就这么了了!”
县衙也没打算就这么了了。
县令审完拿上口供就往镇南郡找外援去了,然后要一家一家的要说法。
令人震惊的是,附近几个县,乃至邻郡,过年前后都出现了类似的水匪、山贼,只是规模较小,不成气候,有人自行解决,有人过年间息事宁人直接瞒报,直到发现水匪中许多都是衢国人,宝峰又出了这么大的事,闹得两郡全知,他们重新仔细审起来才知道这些匪贼里有不少衢国逃兵。
正月,大虞刚刚从新年中醒来,朝堂主战派和□□派吵得风起云涌。
大虞向衢国索要说法和赔偿的官员从京城、石泉出发。
收受贿赂大意放过水匪的水军官吏被贬,镇南、新山两郡水军开始练兵整顿。
县令、郡守、王府和京城间的奏折、书信雪片似的往下落。
这些大事宝峰县百姓们一无所知,眼下宝峰的大事,就是那些水匪要被斩首示众以镇人心了。
都没等秋后,县令上报申请,朝廷特批,没出正月就斩了。
斩首当天,好些人跑去看。
宝峰县有县志以来,整个历史上都没有一次斩过这么多人。
姜家村也有人要去看,病刚好的姜树都没多在家赖几天,听说了消息当天就回去复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