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该庆幸自己骨子里的坚韧,从小到大像他这样在一片昏暗中长大的小孩,要么只能依赖心理医生和药物度过下半生,要么早已结束短暂的一生。
他做了错事,需要改正,需要赎罪,他要学着那个人,学着怎么多分给身边人一点同理心,学着改掉自己的缺点。
再者,谢汶绝对不会喜欢这样的姜知野,纵然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姜知野也不会放过它。
于是他出院后,慢慢以一种全的视角看待身边的事务:过去他觉得薛唯勤勤恳恳攒了工资只为给未来的小孩子准备抚养经费实在太愚笨,现在他倒认为,天下不是所有父母都像自己的父母那般无情的。
会有人愿意耐心地灌输爱,将自己的血肉付出给小孩,薛唯就做得很好。
从前他不理解那些执着于投入的教育者,只认为拿钱办事尽到责任就好,怎么会有那么多精力去管学生的展与前程?是以对谢汶经手的音乐教育项目,姜知野从没有主动了解的欲。望。
后来经孟蜀介绍,他竟觉得这样也不错。自己想学却没机会学到的东西,帮一帮别人就可以让他们轻易获得,这是好事。
何日君再来旁边的便利店撤走了,他把它买下来,这家店是否盈利他不在意,只是觉得两家店紧挨着,潜意识里就和谢汶有了不可分割的联系。
姜知野的心在一点点变得充实,尽管那种腐朽衰落的感觉仍旧游荡在体内,他也浑不在意。他心里很清楚,这种病症只有谢汶可以解决。
如果一把锁只能配一把钥匙,他的心锁只能让谢汶解开,这辈子没办法再接纳别人。
就是这样一个认为自己腐烂不堪的人,缓缓靠近可以救赎的解药,却忽然有了怯意。
姜知野实在不知道要怎样面对谢汶,连日以来的忙碌已经让他许久没有关注意大利爱乐乐团的事了,见面了要说什么呢?你过得好不好,还愿不愿意回来,他害怕说出口的还是对方不想听的陈词滥调,连自己都厌恶。
他低声笑了笑,望着宁静的街道,还是没迈出那一步。
“店长,您没事吧?”
服务员推开玻璃门,脚边一只雪白的猫咪窜出来,扑上去咬住姜知野的裤脚。
“没事,”姜知野哑声说,“关店吧,早些休息。”
他从衣兜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点燃,倚在谢汶的店门口抽完,转身离开了桦榭大道。
朗夜疏星点点,一轮明月高悬。
到了第二天,这里又恢复成繁华热闹的景象,那落在地上的烟灰,早已随着晨风吹散了。
今天是意大利爱乐乐团在华演出的重要日子,地址定在唐家市人民大会堂,为了这场音乐会能顺利举行,唐家市政府与乐团负责方将此地演奏会定义为业界学术交流,没有大幅度轰动媒体闻前来报道,也没有邀请任何高职官员。
谢汶从前来过几次人民大会堂,可团里的许多队友可从来没来过,甚至不乏有人是第一次造访中国,他们坐着会堂提供的包车,兴奋地透过玻璃向外望,不时问谢汶一些问题。
“演奏会结束后有没有私人时间?听说这里的商都很奢华,我想去看看。”
“趁着人齐,我们还是一起吃个饭吧,不然到时候像Joshua这样的又要出去猎艳了。”
“谁说的?不过……我刚刚在街边的大厦看到了他们的巨星海报,好多漂亮的姐姐妹妹。”
他们从会堂后门入口直达后台,工作人员拿着简易的地图上来与谢汶交涉。
“谢先生,这上面印有休息室分配的情况,劳烦您转达。”
“谢谢。”
谢汶接过那张表,刚要转身和团员说话,就见会堂迎接的工作人员里冒出一个男人,笑着上来夺他手中的纸。
抬眼一看,是孟蜀。
“老板,你们团怎么也不给你配个助理,这种事交给我吧,”孟蜀举了举手机,“我用英语跟他们沟通,实在不行就靠翻译软件。”
谢汶把手上的丝绒盒放在他怀里,抽回那张安排表:“你……还是让我来吧。”
他对着a4纸上的顺序,带着团员一间间找屋子,许多路过的工作人员惊诧地看着他,凑在一起低声讨论谢汶到底是意大利人还是中国人,为什么两种语言都说得这么好。
要说他是中国人,长相却透出几分混血才有的白皙与深邃,要说他是意大利人,汉语说的未免也太好了吧。
一番忙活以后,谢汶推开自己的休息室,有两个意大利女生抱着大提琴坐在一起,转身好奇地问:“i11iam,那个一直跟在你身边的男人是谁?”
“他是我的经纪人,兼助理。”
“叫什么名字?”
“他叫……”谢汶愣了一下,警惕地问,“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好奇而已,他是你经常和媒体提到的那个人吗?他会不会说意大利语?”
“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话没说完,谢汶怔住了,他想起自己确实经常营造一个心有所爱的衷情人设,团员见他和孟蜀那么亲切地交谈,会误解也不奇怪。
“他不是,”谢汶走到水池前洗了洗手,抽出纸巾擦拭着,“不过他会说一点英语,好奇可以去找他聊。”
两个女生欢呼起来,这时休息室的门打开,孟蜀出现在门口,一见到他,两个女生凑到一起笑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