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恒歪着脑袋想了想:“那……爸爸你要是犯困的时候,就告诉我,我唱歌儿给你听。”
然而车辆刚走到灵山水库下的镇上,江小恒就开始犯困了,小脑袋枕在安全座椅的靠背上一点一点。江榕将车载音乐声音调小,想让儿子睡得更安心。
这一路注定不会平静,刚出了镇子,前面的路就堵上了。车灯照射下,江榕看到前方有几辆车撞在了一起,把不太宽敞的乡镇道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这些车辆的车窗上糊满了大头苍蝇,灯光一照,苍蝇缓缓蠕动,看得人头皮发麻。堆叠的车辆下方有大片液体漫延的痕迹,那些深黑色的液体上同样爬满了绿头苍蝇。,
江榕将车远远停下,然后从手边拿了两个口罩戴上。开门的动作有些大,惊醒了江小恒,年幼的孩子好奇从后座探出脑袋:“爸爸,车车堆在一起了。”
江榕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对,爸爸现在要下车把车车分开,你和乐乐乖乖在车上。”
想到了什么,江榕顺手从驾驶位摸出了两个儿童口罩,在口罩中捏爆了两个香氛珠后,他将口罩给儿子戴上了:“乖,口罩不要摘下来。”
江小恒喜欢香氛珠清凉的薄荷味,他乖巧回应道:“好,爸爸注意安全。”
关上车门后,江榕熟练绕到了车辆后方,是时候派叉车上场了。橘红色的叉车尾部与SUV尾部相连,只要解开牵引装置,叉车就能进入工作状态。
在没出发之前,江榕就已经预料到路上会出现大规模的堵车情况。
大危机来得突然,有一些在路上奔波的人没能赶回家,他们倒在了自己的车子中,成了路上的障碍。大危机之后,大城市里面的人总要想办法谋生,于是路上的车辆变多。在没有救援到处是路障的情况下,很多车辆发生了事故,再也没办法到达目的地。
江榕不知道前面的几辆车从哪里来,要到何处去,他只知道车里的人再也回不了家了。
越靠近事故车辆,臭味越发浓郁,两层口罩都遮不住。呆在没有挡风玻璃也没有空调的叉车上非常煎熬,江榕脑子里面想的只有四个字:速战速决。
他家的叉车承重有两吨,对付普通的私家车绰绰有余。叉齿稳稳托住了SUV正前方的事故车辆,随着叉齿缓缓抬升,车厢内流淌出淅淅沥沥的黄绿色液体,附着在车辆上的绿头苍蝇“轰”的一声散开。
苍蝇飞起的那一刻,江榕看清了车内的惨状。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一幕刺激得胃里直翻腾。
密集的苍蝇乱撞,它们寻找着光源,胡乱的寻找着落脚点。有不少苍蝇落到了叉车上,但是说来奇怪,江榕身上竟然没有落下任何一只苍蝇。
这可帮了他大忙,苍蝇要是落到他身上,无论对他的生理还是心理都是重大的考验。
没一会儿江榕就在事故车辆中间清理出了一条通道,他熟练地将叉车挂在了SUV后,随后继续向前开。车辆快速从事故车辆中经过,受到震动的苍蝇们雨点一样砸向SUV的车窗。
从没见过世面的江小恒惊了:“爸爸你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苍蝇啊?”
江榕身躯猛的一震,上辈子儿子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那时候他带着儿子和蒋婕从C市往和平基地赶,一路上遇到了很多抛锚的车子。在赶路的途中儿子渐渐明白了:苍蝇只会围绕着尸体转,有尸体,就证明这里曾经有个鲜活的生命逝去。
随着车辆行驶,糊着苍蝇的车辆越来越多。江小恒从一开始的不解到害怕再到麻木,也就过了几个小时罢了。
年幼的孩子越来越沉默,最终当江榕清理出一条道路继续前行时,孩子终于发出了轻声的啜泣声:“爸爸,他们都死了吗?”
江榕本来不想回答这问题,可是儿子已经身处险恶的世界,他必须要让他认识到生活的残酷:“是啊,他们都不在了。”
江小恒抽了抽鼻子小小声问道:“那……爸爸也会死吗?”
江榕沉默片刻后残酷地开口:“爸爸也会死,但是爸爸会加油,争取活得更久一些。爸爸舍不得小恒,希望能陪小恒很久很久。”
江小恒眼眶红红,“爸爸不要死,爸爸很厉害,爸爸不会死。”
二十多公里的路按照正常情况,四十分钟就能到,可是江榕却从晚上九点开到了凌晨两点。有一段路堵得厉害,江榕清理了很久才清理出一条道来。
车子缓缓在宏达加油站门口停下,江榕心跳不由得快了起来。来的路上,他一直担心楚强他们发完消息就走了,担心自己来得太晚他们一家子遭遇了不测。
车子刚停稳,乐乐就迫不及待地对着车门挠了起来。江榕打开车门后,乐乐从车上跳了下来。江榕拍了拍它的脑袋,“乐乐,找一找楚强家的车。”
乐乐原地转了几个圈圈,便扭着屁股向着加油站边缘停着的几辆车走去。江榕头戴夜视镜紧随其后,没一会儿乐乐就在其中一辆车前停了下来扭头看向了江榕。
看到那辆车的惨样,江榕心顿时凉了半截:车轮胎全部瘪了,车辆前档被撞得七零八落,要不是后备箱上海挂着熟悉的车牌,江榕根本认不出这曾经是楚强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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