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平凡而幸福地过了几年后,世界变了,海洋死了,赛克托一号共和国建国了。
川崎渚作为早稻田的高材生,毫无悬念地接到了趣金公司的橄榄枝,请她去做游戏文案。但是嘉拿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即使有还不错的文学素养,但她终究是因为没有学历而连面试机会都没有拿到。内政厅户籍司的人上下打量了嘉拿一番,说,你要是想留在城里也不是不可能,你可以当侍女。
嘉拿不愿意做侍女,她对川崎渚说了再见,说自己宁愿有尊严地在外城死去也不会光着身体走在大街上。川崎渚指着腹部的纹身,说,当我纹下这个小菠萝时,就决定了这辈子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和你一起去外城。
后来,嘉拿因为核辐射引发的心脏衰竭而死去。死前她告诉川崎渚,一定要活得很长很长,不然就算在另一个世界重逢,她也不会搭理她。再后来,为了有一日可以不再让别人体会到这种失去挚爱的痛苦,为了更多像嘉拿一样的人能有尊严地活下去,川崎渚加入了无名军。
“为什么只有侍女,没有侍男?”乐瑞塔听完故事,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
川崎渚冷哼一声:“因为设定规则的大主教是个喜欢女人的男人。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他们只会考虑他们自己。”
天色晚后,川崎渚进山洞里和队员们休息。乐瑞塔拒绝了川崎渚为她在山洞里铺一处床铺的提议,也无心去看看卡尔将军如何了。她坐在那颗枯树旁不挪窝,看着山下的那些黑点一个个回到箱子一样的简易房屋中,当然,更多的黑点仍然在垃圾堆中漫游。比阴天更黯淡的黑夜逐渐袭来,乐瑞塔却一点困意也没有。她就这么坐在那里,一边掏出怀中那颗被视作珍宝的青梨把玩着,一边静静地等待太阳的光线再次惨淡地出现。
她不可能永远地纠结下去,今夜,她一定要得出该何去何从的结论。
不知坐了多少个小时,随着时间的推移,乐瑞塔逐渐感觉到了困顿。她刚要躺下休息,却听见了远处传来了什么东西划破空气的声音。她一个激灵,打开晶片的夜视和远视功能——还好这两个功能不需要接入织女网便能使用——乐瑞塔看见远处的山下,有十个衣衫褴褛、浑身血痕的人,他们正扬起手中的长鞭抽打向自己的身体,鞭子在皮肉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破绽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形成呼啸的回响。
在他们远处的背景里,太阳正在缓缓升起,金黄色的光晕在乌云背后若隐若现。地面上的白色强光灯一盏盏熄灭,刺耳的高频营地起床铃声接连响起,蚂蚁大小的黑点从铁皮房里涌了出来,瞬时爬满了花花绿绿的垃圾场——新的一天到来了,被织女庇护着的、美丽的、奇迹的新的一天。
“鞭笞者。”莫尼的声音响起,她刚起床,头发蓬乱地在乐瑞塔身旁坐下,“城里没见过吧?”
“鞭笞者?”乐瑞塔仔细搜寻着记忆,她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一时想不起来是做什么的了。
“就是让女人怀了孕,却没有上报给政府的男人。他们要日夜无休地鞭打自己,一边打,一边行走,一边徒手捡起地上没有回收价值的食物残渣一类的垃圾,直到死去。”莫尼说着,看见乐瑞塔手中的梨子,便指了指,“就像这个,也太干巴了吧,都缩得快只剩一个核了。”
乐瑞塔把梨拿到胸前:“这个梨是纯天然的,不是人造的,所以才长这个样子。”
“得了吧。”莫尼笑道,“我们去翻垃圾的时候,就经常能看到人家扔掉这种梨。这就是食元公司做的鸭梨干掉了之后的样子,很难吃的,我们最艰难的时候都不想吃,酸死了。”
乐瑞塔皱皱眉:“这是司库大人给我的,是他自己家里梨园里种植的。”
莫尼哂笑了一声,一脸无奈地看了看乐瑞塔,冲山洞里喊道:“图鲁!图鲁!拿着你的质检器过来!”
睡眼惺忪的图鲁不一会儿便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细细的笔状物,尾端闪着绿光,显然是连接在了他手臂上的意念端上。
“怎么了,莫尼,一大早的叫我拿这个?”图鲁在他们身边蹲下,莫尼伸手把乐瑞塔的青梨拿走。乐瑞塔尝试着挡了一下,却没挡住。
“你检测一下这个梨,是什么时候生产的。”莫尼把梨丢给图鲁。
图鲁接过梨,把笔状物不闪光的那一段放在梨上,几秒之后便读出了意念端上的数据:“2084年,食元公司出品,第三代绿色鸭梨。”
乐瑞塔凑到图鲁的意念端旁,看见上面明明白白地显示着的字样,心中有什么东西突然轰地一声,骤然倾圮倒塌,摔得彻底粉碎。
月夜(上)
随着怀孕月份的增大,麦拉越来越能感觉到力不从心。
不光是胎动日益频繁,她的行动速度也因为体型的增长而变得愈加迟缓,随之而来的还有双膝和腰背酸痛、胃灼热、小腿及脚踝水肿——那条穿着和久松慎也的对戒的脚链已经几乎要被崩断了。然而,这还不是最让她感到崩溃的,最令她厌烦的症状是尿频。麦拉走几步就想要去盥洗室里解决一番,她不得不洗脑自己:你不需要一直排尿,只是膀胱受到了压迫,可以忍住。麦拉不知道这样憋尿是否会引起肾炎,但她此时已经无暇顾及那么多了。
最担心麦拉的不是她自己,也不是檀苏,而是一直在她的联络志上不肯下线的久松慎也。每一次夜晚麦拉出门,久松慎也都要在心中奉劝自己少说两句,但他还是忍不住要出声提醒麦拉早点回去,不要再在外面东窜西跑。麦拉屡次让他不要在自己忙碌的时候出声,但久松慎也实在是无法控制自己,于是麦拉这次出来直接把久松慎也静了音——他能看见麦拉的一举一动,但他一句话也没法和麦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