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向冉光,目光闪动:“师尊不愿我所做,我便不会去做。”
此话之中似有其他意思,冉光这一瞬间甚至不敢直视常幽的眼睛。
她别开了脸,沉默良久,方道:“说出你的条件。”
常幽此人,就如她所说的那般,她不在意人命,若是召唤出魇对她有用,那她就会毫不在意地召唤出来,任由魇气肆虐。
她自小如此,孟秋实带她回宗时,宗内上下都觉得,她是一个祸害。她眼中没有人的人性,偏生又过于通达,将那些隐没于细微处的善恶黑白都看得过分清晰。
清晰到无人能在她的面前藏住自己半分龌龊,从而让人生出厌憎。
无人愿意自己被看透,所以众人都断定常幽应死。最后还是宗主出面,由孟秋实发下天道大誓作保,保下了她。
“你既愿意做她的师尊,那便成为她人性的锁吧。”宗主说道。
孟秋实在冉光担忧的眼神里,俯身应是。
那是第一次,孟秋实没有及时回应她的目光,反而转头去对常幽微笑,看着常幽疑惑着去学她的表情,露出僵硬又狰狞的表情时,无奈地叹息,蹲着身子去教。
从那时起,冉光就知道,常幽会成为她的敌人,或许迟早一日,也会成为宗门的祸害。
偏生孟秋实心软善良,于是她就成了最适合常幽的那根狗链子。
“冉光,你乃天命所定的救世之人,当着眼在大局上。人命、弟子、感情都是棋盘上的棋子。你身为继承人,坐的是执棋手的位置,看的是天下大势。一切皆可抛去,一切皆可舍下。
常幽此子,最难控制,却也最好控制。只要系着她颈项的狗链不断,她今生就都只能作为宗门的看门狗。”
宗主曾经的话在脑海里浮现。
曾经的常幽确实是宗门养成的最成功的那个疯狗,却也是最得主人宠爱的那个。
常幽自己也知道,知道却也不在意。对她而言,只要能得孟秋实的宠爱,就算是作为狗,那又如何。她甚至巴不得对天下都大笑三声,四处张扬自己的链条。
只可惜她的师尊心心念念,想要魔头修成佛,畜牲生出人性。
冉光看着常幽,她微微仰头,因为少见阳光而异常白皙的颈项微微扬起来。她还在笑,笑得自得意满,似乎笃定冉光会答应。
“你想要秋实?”冉光问。
常幽笑了:“我的师尊并非师伯的所有物。就算我向师伯讨,师伯怕也给不了。”
冉光别开脸,她也不会给。可是常幽的话还是刺痛了她,孟秋实并非是自己的所有物。
“我想请师伯与师尊保持距离,这也是为了师尊着想。”常幽说道,她晃了晃手腕,“毕竟,心念欲望,都是魇最好的养分。师伯,无我救世元君,你如今既没有无我,亦是没有救世。比起我来,你才最该远离师尊。”
听到熟悉的道号,冉光的身子微微一晃,最后闭上了眼睛。
来到这个异世界。她原以为,曾经的种种皆成了过往,再不会有什么将她束缚,让她只能看着,却无法上进一步。
却不想当初的一切又以另一种形式回来,以另一种方式困住她。
而常幽的嘴角则含着笑,看着冉光陡然惨白的脸色。
师伯心中怀抱大爱,目光看的永远是大局,分给师尊的不过是一小部分。师叔争强好胜,容易被权势所迷,师尊不过是她的求而不得。
只有她,只有常幽,所有心神都在孟秋实的身上。无论世间变成什么模样,又无论她身在何处,师尊永远是她考虑的第一位,第一人。
她才是最该站在师尊身边的那人。
常幽目中带着一丝笑意,却又陡然一顿,微微眯起了眼:“魇气。”她说得轻松,她并不在意魇这种东西,她关心的只有师尊而言。
只是师尊她似乎另有什么神异,若是被她察觉到魇气,以她的性子,怕是要掺和这趟浑水。
沉寂的冉光也顿时朝常幽看来。常幽魂魄与魇相连,她是最能感知魇气之人。她站在常幽的身边,常幽扫了她一眼。
“异世你我能力被封大半,或许我能帮上忙。”冉光道。
常幽点头,两人不再多话,开门匆匆往孟秋实的方向而去。
时间倒回十来分钟前,孟秋实正循着天道指引前往顾北的方向。
一路行来她若是遇到人,也会想办法让天道查探一番,看看对方身上是否有魇气存在。若有留存,就让天道直接来个太阳的照射,消毒了事。
一时间,晒螨虫的气息伴随着孟秋实的行迹往前,倒是让人有种行路上伴随阳光的好心情来。
“这气味,啧,真是不错。”
孟秋实说着,笑容都开朗了些,心头明亮,魇气不侵。她一边走,也一边给天道科普:【魇气以人的欲望为食。但若人开朗良善,心无杂念,就不容易被魇气所侵,延缓被侵蚀的时间。】
天道试着做出现代人的解释:【这就是爱笑的女生运气不会差?】
孟秋实一时无言,觉得天道说的也不无道理。她沉默了会儿,又道:【若是人心无垢,洁净无瑕,甚至反过来可以将魇困入体内,成为一具人形封印。】
天道:【那你们那个世界的佛修一定很多吧?】
孟秋实:【不……早就已经被祸祸完,断了传承了。毕竟无欲无求的佛修少,心有杂念的凡人多啊。】
她一边说着,脚步不曾停顿,在一拐角处,听到了天道的提醒:【顾北就在前方。】
孟秋实脚步微顿,此刻那头顾北的声音也传来:“爸,冉光那边失手了,她是不会跟我一起了。冉家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