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感谢葛向东,若非他不务正业,自己或许很难关注默默无闻的王永强,或许不会想起查看杨帆的初中日记。
从杨帆遇难到如今八个年头,八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侯大利反复思考杨帆案件的进展,如今找到方向确实只是万里长征走了第一步,甚至第一步都算不上。侯大利还是感觉振奋,以前的案侦工作完全陷入无边黑暗之中,连杨家父母都接受了警方观点,这一次王永强出现犹如在黑暗中开了一道口子,总算有了方向,就算是错误方向,也是方向,强于无路可走、无迹可寻。
这是属于他一人的案件,必须在不违法的情况下用合法且有力的措施将案侦工作推进。
吃过黄焖鱼,秦玉单独送侯大利下楼。她站在车外,隔着车窗望着侯大利,抹着眼泪,道:“大利,小帆的事情给你杨叔打击很沉重,过了这许久,他晚上总会做噩梦,不时会喊叫小帆的名字。但是,生活还得继续,我们还得养育小帆的妹妹。如果有确凿证据,你才给杨叔讲。拿不定的证据,暂时别讲,否则杨叔会更加痛苦。”
杨勇提着送给侯国龙夫妻的土特产来到车前,又让妻子给侯大利装水果在路上吃,等到妻子离开,道:“大利,谢谢你为小帆所做的一切。只要你有任何消息,不管什么消息,都要马上告诉我。若小帆真是被害,不为她报仇,我死不瞑目。”
越野车缓缓离开小楼,侯大利从倒车镜里看到杨勇和秦玉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越野车拐弯,两人身影突然间消失不见,就如当年举家搬离江州一般。
刑警老楼,老姜、朱林坐在小会议室,烟灰缸里堆满烟头。
“1o5专案组干得不错。老朱带队伍水平不差。”老姜又将一根烟摁灭在烟灰缸里。退休以后,他就被老妻严管,失去了抽烟的自由。如今回到专案组,可以随意抽烟,日子又爽快起来。
朱林额头上全是皱纹,道:“黄卫调离,现在专案组与重案大队关系弄得僵了,以后相处起来更难。大家伙还给我这张老脸几分薄面,侯大利成为替罪羊。”
老姜挥了挥手,道:“这事不必过于在意。重案大队总体都是一群好汉,虽然有本位意识,最终还是明事理的。我当时还有些担心宫建民作为支队长会给技术室某些暗示,宫建民没有,做得很好,说明此人大是大非上还不糊涂。黄卫也不错,虽然犯了错,以后也能用。”
两人正聊着,有脚步声传来。朱林道:“侯大利的脚步声。”
老姜道:“这个年轻人有好刑警的特质,可惜是富二代,估计会半途而废。”
朱林道:“他之所以当刑警,是放不下杨帆的事。”
老姜再次感叹道:“执拗正是一个好刑警应该有的品质,可惜了这样一株好苗子,偏偏是富二代。”
正在谈论,脚步声又响起,侯大利拿着《法制报》《山南晚报》等报纸进屋。刑警支队所在的居委会和街道每年都会摊派一些订报纸的业务,仅仅是支队办公室就有日报、晨报、法制报等多种报纸,朱支队不喜上网,每天靠报纸读闻。朱林来到老刑警大楼,老刑警办公室就将几份报纸转到了这边。
朱林随口道:“这些天又有什么怪事?”
“狗咬人不是闻,人咬狗才是闻,正能量很难闻,负能量最能吸引眼球。第四版有一个交通肇事逃逸闻,肇事逃逸之后,受害者躺在斑马线上,很多人和车走过,都没有人停下,若不是有警车经过,肯定会生惨剧。”侯大利想起以前见义勇为后无人问津之事,很有感慨。
朱林拿到报纸翻了头条,又直接翻到第四版,看完闻,叹息一声,没有表评论。
老朴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他是省厅留下来协助和指导江州市公安局侦办案件的,与一般省级机关下来的干部不同,不喜看文件,也不喜坐机关,在刑警支队要了一间办公室,与一线刑警混在一起。他坚决不住公安宾馆,在刑警老楼要了一个房间作为临时宿舍。
老朴和老姜非常熟悉,互相开玩笑,很快将谈话重点转向了案件。
“侯大利,别走,谈谈案子。”老朴主动点将,叫住侯大利。
他又问道:“听说侯大利有个绰号叫‘变态’?这个绰号很好,不变态者不能破大案。这两天又有什么成果?”
侯大利抓了抓头,道:“重案大队曾经对蒋昌盛和王涛的社会关系进行过反复排查,两者的社会关系完全不重合,而且从目前调查的情况来看,朱建伟的社会关系与前两者也没有任何重合。用简单的话来说,蒋昌盛是农民、王涛是银行职员、朱建伟是报社领导,三人八竿子都打不着。我在想凶手的动机是什么,是什么动机让凶手将三人联系在一起的?”
朱林道:“若是遇到神经病杀人,动机很难用正常思维寻找。”
老朴道:“我们假定此案是系列杀人案。系列杀人案必然有动机,国外有部片子叫《七宗罪》,虽然涉及宗教,但是思路可以借鉴。这三个案子应该隐藏着某种内在联系,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割生殖器在国外有宗教因素,据我所知,山南省没有类似割生殖器的宗教问题。”
四人是在办公室进行没有正式记录的闲聊,这种闲聊由于没有正式记录,闲聊者不必有太多顾忌,反而对整理思路、确定侦查方向很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