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大利道:“专家组的时间抓得真紧。幸好我们动作也不慢。如果我们拖拉了,遇到这种紧急情况,那才糟糕。现在有了一枪两孔这个模型,心里才稍稍有底,这还得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画的那幅图,还不能捅破这层窗户纸。”
张小舒笑道:“你为什么要谢我,我也是专案组的一员。更何况,是你捅破的窗户纸。”
侯大利道:“客观来说,是我们两人同时捅破了窗户纸。”
这是侯大利这段时间比较幽默的话,张小舒开心地笑了笑。
殡仪馆的灯挺明亮,却总是给人昏暗阴冷的感觉。法医中心大门安装的声控灯很不敏感,必须大声跺脚或用力“呵”一声,灯光才亮。
灯光亮起后,张小舒拿起钥匙打开房门。田甜还在法医室时,侯大利多次陪田甜来法医中心,每次都是田甜开门后,他走进去开灯。因此,张小舒打开房门,他自然而然进门开了灯。
灯光亮起的瞬间,侯大利有些恍惚,突然间觉得时光倒流,又回到和田甜一起在法医中心的甜蜜时光。等到眼睛适应了灯光,看到眼前站着的张小舒,他的一颗心顿时又沉了下去。
尸体解冻数小时,已经变软,张小舒给李建伟汇报了尸体解冻情况后,和侯大利一起测量死者的身高、肩宽、胸围等数据,再量两个弹入点和一个弹出点的位置。完成数据测量时,院内响起了汽车声,不一会儿,宫建民副局长陪着杨浩主任等人出现在解剖室。
张小舒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德高望重且能决定他人命运的大专家,捏紧卷尺,手心微微出汗。
侯大利见惯了大场面,又与省公安厅专家接触得多,非常淡定。
互相介绍后,杨浩看见桌上放着的记本,拿过来瞧了一眼,道:“尸检时应该有各项数据,你们重测量是做什么?”
侯大利道:“记录弹入点、弹出点的准确位置以及死者身体数据,准备做一个人体模型,用来做侦查实验。”
宫建民介绍道:“侯大利是重案一组组长,负责侦办此案。”
“我知道这个小伙子,全省最年轻的市级重案组组长。”杨浩是法医出身,对拿着卷尺的女法医张小舒更有兴,打量这位相貌清秀的年轻女子,问道,“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张小舒道:“山南大学医学院临床医学专业,硕士研究生,今年刚通过社会招考进来的。”
“希望能多干几年。我最担心刚刚培养出来,又半途转行。”杨浩说得很坦率,没有任何掩饰。他看了看尸体情况,道:“今天晚上可以复检,做准备吧。老费,你看呢?”
省检察院费主任道:“今天晚上可以做。”
复查由省刑总的中年法医进行,杨浩在旁边指导。每复查一项,杨浩都对照尸检鉴定进行解说,并由省检察院和省公安厅两方人员分别记录。
其他人员站在专家背后,旁观复查。市检察院法医周亮知道面前专家的专业水准极高,尽管坚信自己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复查过程中,仍然担心被查出问题,额头一直在冒汗,后背打湿了一大片。
尸检结束,杨浩做出总结:“市检察院尸检过程非常规范,没有问题。”
周亮长嘘了一口气,趁大家休息之时,到卫生间方便。在复查过程中,汗珠透过毛孔不停钻出来,解开皮带扣时,他的裤子腰带部分完全湿透了。
宫建民副局长听到杨浩主任宣布的结论后,脸色变得很难看,瞪了侯大利一眼。侯大利没有在意宫建民的目光,泰然自若,甚至还浮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张小舒一直和侯大利站在一起,听到杨浩主任的结论时,内心仍然一阵狂跳,等到专家组聚在一起低声讨论时,她对侯大利耳语道:“专家组水平很高,我有点担心明天的汇报。”
张小舒额头上有晶莹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烁。侯大利目光从汗珠上一闪而过,道:“别担心,我们不是质疑尸检的规范和具体事实,而是要推翻对具体事实的分析判断,这才是要害。”
复查结束后,专家组和宫建民副局长、李建伟等人坐上考斯特,回宾馆。
支队长陈阳坐上前一辆汽车后,立刻拨打了侯大利的电话:“明天上午,专家组看现场和物证,紧接着要听专案组汇报。你是什么看法?”他知道给专案组的时间其实很紧张,在这么短时间要把枪击案彻底查清楚,难度极大。可是听到杨浩的总结,仍然觉得一盆水从头顶淋了下来,心凉了半截。
“我们等会儿要回刑警楼开会,参加人是老克探组、小林和张小舒。”侯大利还没有离开法医中心,站在门口等张小舒锁门。
支队长陈阳道:“仅仅开会没有用处,得找到突破口。杨主任得出这个结论,结果很悬啊。等到把专家组送回宾馆,我也来开会。”
专家组今天的行程非常紧,从阳州来到江州后先看材料,连夜进行了尸检,十分疲惫。在大厅里聊了几句后,专家们各自回房间。
市检察院周亮来到省检察院费主任房间。
周亮面有愁容,道:“费主任,今天由省公安厅法医界大佬杨浩指导了尸体检验,我的尸检报告没有问题。这两天,我的压力特别大。市公安局是铁了心要翻案。尸检结果非常明确,钱刚开了两枪,死者身上有两个弹入点,这是事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