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官差已经从皮宅出?来了,且抬了一句蒙着白布的尸体出?来。
那尸体没盖好,头发花白,垂下?来的一只手?伤痕累累,厚茧交错,袖子还是大红色,不是皮翁是谁,人群顿时哗然。
更奇特的是,随着尸体一起出?门的,还有一个被捆起来的人偶。
人偶还是一身婚服,戴着一顶凤冠,美?艳绝伦,只不过?手?指上都是血,脸上也溅了一些,喜庆中又透着阴森的恐怖。
连翘侧着耳朵仔细听了听才明白,原来昨日陆无咎说的“始作俑者,不得善终”成真了,这皮翁当真死于非命,还是被他最心爱的人偶所杀。
据说新?婚夜时,人偶机关突然失灵,双手?不受控制,当皮翁掀开盖头时她直接掐住他脖子,掐得死紧。
皮翁当场毙命,死不瞑目,这人偶也没有灵智,十指就那么攥住他已经被扭断的脖子也不松开。
迟迟不见主人起床的婢女忍不住推门,一进去就看见人偶杀人这诡异的一幕,吓得当场晕厥过?去,喊叫声?引来了其他侍女,这才报了官,变成了现?在这样。
此时,皮翁的儿女已经赶了过?来,看到父亲的尸首没有半点伤心,反而觉得丢脸。
“早就劝他不要跟这种?非人的邪物厮混,现?在好了,遭报应了。”
那儿子掩着鼻子,掀开白布看了一眼便嫌弃地拉上,然后踹了一脚那被捆住的美?艳人偶,眸中满是厌恶。
人偶被踹翻在地,似乎触碰到了机关,只听她喉腔中不停地发出?“不不不”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那儿子揉揉胳膊又踢了一脚,人偶的头直接飞了出?去。
这下?,终于没了声?音。
官差将那头拾起又安了回去,不过?安的十分随意,位置错乱,人偶的头歪向左侧肩膀,头里裹着的水袋似乎破了,一滴泪从她眼角滑了出来。
连翘看着莫名有些不舒服,再一看,陆无咎不知何?时已经下?去了,竟然就远远地站在人群外。
她立马从窗户里翻身下?去,问道:“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陆无咎淡淡道:“在官差来之前。”
连翘听他出?来的这么早,又见他眉头皱着,又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难道,这皮翁不是人偶杀的?”
陆无咎没说话,只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来。
连翘展开一看,发现?这信赫然是皮翁之前所立下?的遗书?,信中他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了这个人偶,或者说,能够维修这人偶的铺子,要求他们在他死后要定期维修人偶,让她永生永世无损、美?貌地活下?去。
这信抄了不止一份,大约是打算寄给不同的铺子公开,到时候即便他死了,这些铺子碍于名声?,也必然不会不管这个人偶。
思虑当真周全,看来这个皮翁的确爱极了他亲手?做出?来的人偶。
而且,这信的落款是在成婚前夕,似乎是因为婚事耽搁还没来得及送出?去。
一旦送出?去了,他的子女们可就身无分文?了。
连翘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你是说,这皮翁不是被人偶所杀,而是被他的子女们所害,目的就是为了阻止这封信公开?”
“有可能。”陆无咎倒也没有笃定,“人偶是由机关术控制,是机关,难免会出?错。”
连翘也觉得离奇,但她还是觉得皮翁的子女们杀人的可能性更大,毕竟这人偶又不会说话,嫁祸给她再好不过?了。
她欲将?这封信公开,陆无咎却道:“公开又如何?,你以为那些人会信?何?况,你真觉得这人偶比起被焚毁,流落到其他人手?里会更好?”
连翘瞥了一眼那人偶美?艳的皮囊和眼角的泪,默然不语。
片刻她又将?信揉成一团:“烧了也好,你说的对,这人偶留着说不定要碰到多少腌臜事。如今这昆吾城的风气太?坏,人偶会杀人的名声?传出?去,这东西才不会那么泛滥,兴许也能少些被拐被骗的事。”
但是就这么便宜了皮翁的子女,连翘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陆无咎却冷笑:“究竟是捡了便宜,还是捡了麻烦可不好说。”
连翘还没明白,然后就看见原本窃窃私语的人群又变了风向,有人想起自己从前碰到的一些小事,比如有的人偶不灵活,打翻了茶杯,有的按摩时太?过?用力,伤了他肩膀……
诸如此类的小事,都被添油加醋,成了人偶会失控杀人的佐证,害怕的人群疯狂地拍着门,说是人偶太?邪,要皮翁退钱。
一时间皮府又热闹起来,皮翁的子女们几乎快被愤怒的人群推倒,不得不命人赶紧关上了门。
连翘围观了一场大戏,不由得瞠目结舌。
很快,人偶杀人的消息传的满城风雨,有信的,也有不信的,还有人浑水摸鱼,借机生事,闹着要赔偿。
一日之内,皮府几乎被搬空了,皮翁的子女们后悔不及,百般阻拦,这时他们有心解释皮翁的死因,但已经来不及了。
更叫人毛骨悚然的是,皮翁的府邸还被发现?私藏了几个和达官显贵长相一样的人偶。
这些人偶四肢做的更加灵活,机关设置也更加巧妙,甚至能说出?一些短促的同真人无异的话来,只可惜人偶里的机关还没完全安好,若是安好了,恐怕用人偶取代这些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时间又是议论纷纷,所有人都没想到皮翁竟然有这么大野心,背地里做这种?偷梁换柱的事情。
连翘也着实惊了一惊,人偶术原来已经精细到了如此地步,那么将?来有一日,万一这些人偶偷梁换柱,在打斗时假扮成他们其中一个暗箭伤人岂不是防不胜防?
不行不行。
连翘决定早做打算,约定好一些只有彼此知道的秘密,这样到时觉得对方?不对劲时也好开口询问,以防万一。
她和晏无双以及周见南已经很相熟了,只有陆无咎,虽然认识得久,但相处并不算亲近。
于是,回去后,她敲开陆无咎的门,要他说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陆无咎放她进来,半带轻笑道:“你想知道哪方?面的?”
连翘琢磨了一会儿,很有分寸:“不如,你告诉我你在外头养的那只猫的名字吧,你不是没告诉过?任何?人吗?这个正好。”
陆无咎眼神不悦:“就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