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突然停住了,谢陵瑜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孟毅没敢直视他的眼睛,皱眉低声道:“云楼,当今圣上可能……得位不正。”
四周一片寂静,只余下清脆的鸟鸣。
两人皆沉默着,谢陵瑜恍惚片刻,思绪像是被风裹挟着穿过了万里山河,如今再怎么看,都显得不真切,只记得那会儿他还是个稚嫩的孩童,第一次随父入宫赴宴,既期待又忐忑。
远远他便瞧见两位气质卓然的男人迎面走来,父亲笑着行礼,他也笨拙的跟着做,金纹白袍的男子生的俊美,看出谢陵瑜的促局,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谢陵瑜下意识看了父亲一眼,在他含着笑意的视线下试探的走了两步。
那男人突然笑了起来,大步走过来将谢陵瑜一把抱起,还熟练的掂量了两下:“这孩子生的极好,太师好福气。”
父亲当即笑的见牙不见眼,自然的应了这声夸赞。谢陵瑜见此也大着胆子抱住了男人的颈脖,跟着傻笑起来。
出宫后,父亲告诉他那是当朝太子重明,是他最得意的学生,身边儒雅正气的男人是青丘族长,世代辅佐明君,是圣上的眼睛,这太子便是历代青丘族长挑出来的,更是满门忠烈。
再后来……
一切来的都太过突然,自那段兵荒马乱的日子后,父亲便不爱笑了,虽仍是忠君爱国的模样,但总归是不一样了。
多了本分规矩,却少了亲昵温情。
他再也没有提过曾经风华绝代的太子殿下,似乎这个最得意的学生只是黄粱一梦,过眼云烟。
父亲不提,谢陵瑜便不敢问。
只是夜深梦醒之际,也会突然忆起那个曾托起他的手掌,记忆虽然有些模糊了,但似乎温暖可靠。
太子殿下笑起来如沐春风,听学时却总偷偷打瞌睡,被父亲用戒尺拍醒后也不恼,就讨好的笑笑。
青丘先生这时候就惯于装瞎憋笑,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太子殿下被罚被打。
那会儿太子殿下见小陵瑜来了,便会偷偷掏出自己珍藏的桂花糕,一点一点掰碎了喂给他。
青丘先生也在怀中揣上些吃食,为了充当鱼饵将小陵瑜“钓”过去揉搓一番。
他还记得束后,太子殿下曾问他喜欢什么,谢陵瑜想到夜晚满天星辰,便说喜欢星星。
太子殿下惊讶的望着他,突然翻出一本古籍,指着一句诗道:“’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待你弱冠,便叫星辰可好?”
谢陵瑜当时已满十五,自然理解了这番话的意思,那分明是太子殿下的一句承诺,我将星辰摘予你,保你一世平安喜乐。
他垂着脑袋掩饰微红的眼眶,却是轻声拒绝了,少年郎眼睛里满是敬仰与认真:“叫云楼罢,我愿登上那百尺危楼,摘自己想要的星星。”
然后送给太子殿下,这样殿下就可以去保护更多的黎民百姓了。
第3章惊鸿一瞥
“云楼……云楼。”
孟毅忐忑的观察他的表情,只见谢陵瑜突然一笑,大步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孟毅:“……”
谢陵瑜表情变幻莫测,看的孟毅惊心胆战。
“子越,此事先不要声张,当年的事我们不曾参与,但父亲他们一定知道些什么,一字不提反而更奇怪,应当是有什么苦衷。”
“此事不知真假,这些年你我二人也算有些人脉渠道,我们自己查,陛下不会在意我们这些小辈。”
谢陵瑜眼睛里似乎有一团火焰,灼热的气息几乎要凝为实质,孟毅心中动容,郑重的回握住他的手:“好。”
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落入深潭,激起小小的水花,水面波纹晕染开,没有掀起浊泥,却离浊泥越来越近。
夜幕降临,街市上却依旧热闹,京城戌时前是各家串门逛街消遣的时候,正好饭后消食,算是一种民俗。谢陵瑜大摇大摆的拉着孟毅出门,街头小巷人声嘈杂,摆夜摊的都是些小吃食和精致的小物件,谢陵瑜在缘熙楼附近逛了逛。
没瞧出什么异常,他沉思了一下。
那日孟毅瞧见的人,应当是知晓内情的,若是重戮的人,又怎么会在一个不甚安全的地方提起当年的秘密?
此人极有可能是另一拨党派,当年的事情牵扯到的太多,太子殿下最后只余下一派拥护者,与青丘一族死在重戮的手下。
其他几位皇子的拥护者也被重戮斩草除根,父亲作为太师能被留下,也是重戮忌惮着谢家在民间声望极高,德高望重,加上父亲似乎对几位皇子的死漠不关心,心灰意冷下辞去太师一职,让重戮放下了三分之一的心。
剩下的三分之二,便是谢家人才辈出,家主谢惊弦数次谏言解决了诸多麻烦,属实是贤臣世家,就算曾经或许存有异心,如今该死的都死绝了,重戮自然不愿放过这么一块“肥肉”,他根基不稳,正是需要谢家的时候。
在他出神之际,孟毅也在悄悄观察着身边各个摊位的小贩,倒真有几个看起来十分可疑,不似其他人一样吆喝,就坐在那里不动。
时不时还东张西望,孟毅不动声色的敲了敲谢陵瑜,亲热道:“今日我带你去试一试那滋的凉粉,听府中人称赞是极为不错的。”
谢陵瑜自然的接下去:“好。”
滋在缘熙楼的后面,也是京城特色酒楼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