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朝皇宫而去，沈容音端坐其中，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如一汪静谧深潭，暗自思索应对之策。
刘公公坐在一旁，不禁打量着沈容音，心中对她愈敬佩。
大多数女子接到圣旨召见，定会惊慌失措，甚至失了分寸，可这位沈小姐竟能如此从容，果真是传闻中那般沉稳。
想着，刘公公忍不住开口：“沈小姐，当今天下传言，您乃天命之人。连咱家都听闻过您的事迹，不禁感叹，如此年纪便能医术济世，实在令人敬佩。”
沈容音微微一笑，目光平和：“公公言重了，不过是民间夸张之言，未必尽信。”
刘公公笑道：“沈小姐可太谦虚了！咱家在宫中伺候多年，太后娘娘也常提起您的好处。您可知，多少宫里头的人都夸您是活菩萨转世，如今这南境奇石的事，更是为您添了几分仙家之意呢。”
沈容音只是淡淡应了声“公公过奖”，却不再接话。
她心中明白，刘公公这话不过是旁敲侧击，试图探她的口风。她岂会轻易上当？
刘公公见沈容音如此沉得住气，心底愈钦佩，又道：“沈小姐，今日召见，既有陛下，又有太后，您自管放宽心便是。”
“多谢公公提点。”沈容音轻轻点头，目光却落向车窗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既然这风波已然惊动了最高处，那么，她今日进宫，便绝不会毫无收获。
沈容音步入大殿，殿内恢弘大气，金砖玉瓦在日光下闪耀着威严之光。
她眉目清冷，行礼时态度恭谨，却不卑不亢，显得既谦逊又自持。
“沈小姐来了。”
皇帝端坐龙椅之上，目光从高处俯瞰着她，似有意无意地打量。
“臣女参见陛下。”沈容音声音清澈，礼数无懈可击，微微低垂的目光却掩不住那股从容自若的气韵。
“沈小姐免礼。”皇帝摆了摆手，眼中透出一丝探寻的意味，“近日南境奇石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据说这石头上还提到了你的大名，不知沈小姐对此事可有耳闻？”
沈容音抬眸，眉眼间漾着适度的惊讶。
“陛下谬赞，臣女不过是区区一介凡人，竟有如此荒诞的传闻传出，臣女也是近日才听闻，不敢有丝毫妄言。”
“荒诞传闻？”皇帝的声音略带深意，话语间夹杂着一丝试探，“可这石头上的话，却让整个南境百姓对你趋之若鹜。这等名声，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起的吧？”
沈容音闻言，神色不变，语气平静：“陛下，世人爱附会些奇谈异事，臣女不过是沾了一点医者的口碑。若因此惹得陛下与娘娘忧心，臣女愿自省。”
“自省？”未等皇帝回应，一旁的皇后冷哼了一声，唇边扬起讥讽的弧度，“沈小姐，所谓的自省，就是借助这些荒唐之事为自己博取民心？莫非，是因为不想嫁入陈家做妾，才生出这般手段？”
沈容音闻言，垂眸轻叹一声，语气中带了几分不解与委屈。
“娘娘言重了，臣女不过一介弱女子，怎敢玩弄这等天命之说？至于陈家……臣女倒是一直以为，自己的婚事，若是合乎礼法，自然无需臣女多言。”
“礼法？”皇后目光一沉，语气越犀利，“你不知陈家如何苦等你的答复，简直不知好歹！”
沈容音抬眸看了皇后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无辜与淡漠，言辞却似有似无。
“臣女何德何能，竟能让陈家如此看重，倒是让娘娘操不少心。若臣女确有错处，还请娘娘明示，以免误了皇家颜面。”
一句话轻描淡写，却犹如一把利刃直刺皇后内心深处。
皇后脸色骤变，气得手中茶盏一震，“你敢顶撞本宫？”
沈容音微微低头，语气依旧谦卑：“臣女不敢，只是听娘娘的话，似乎对臣女的确有些误解，臣女才多说几句，倒显得不识抬举了。”
皇后怒火中烧，连皇帝还未来得及开口，便直接站起身，厉声道：“沈容音，既如此伶牙俐齿，那本宫今日就罚你在大殿跪上两个时辰，好好反省自己言行！”
此话一出，沈容音垂眸，眼底却掠过一丝冷意，并未立刻答话，而是静静看向皇帝。
皇帝微微蹙眉，皇后的言行明显已然越矩。
他轻轻敲了敲龙案，语气冷然：“皇后，罚跪这等事，岂是你能擅作主张的？”
皇后一愣，抬头对上皇帝不满的目光，连忙收敛了几分怒气。
“臣妾只是想让她学学规矩，莫要在宫里这般嚣张……”
“够了。”皇帝挥袖打断，语气中已带了几分威严，“朕的话还没说完，皇后却急着训人，看来这后宫的体统，朕也得好好理一理。”
皇后面色一白，忙低头退了一步：“臣妾知错。”
“既然知错，便退下吧。”皇帝冷声道，“朕还有话要问沈小姐。”
皇后不敢再多言，气恼却不敢表现，行礼后退下。
沈容音目送她离去，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随即垂眸，恭谨候命。
殿内静谧无声，只有皇帝轻轻叩击龙案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空间中。沈容音垂而立，神色平静，唇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刚刚的风波未曾在她心中激起一丝波澜。
“沈小姐，”皇帝语气冷然，目光却深邃如潭，仿佛想从她毫无破绽的面容上看出什么端倪，“朕听闻你治病救人，深得百姓敬仰。可是，百姓的敬仰有时会出界限，若有心人利用此事鼓动民心，朕该如何处置？”
这话看似随意，却步步为营，带着浓厚的试探之意。
沈容音抬眸，眼中带着几分坦然，唇角微微弯起。
她恭敬答道：“陛下圣明，臣女自知凡人无力改天命，更无意让百姓对臣女生出过多误会。若真有不合规矩之处，臣女甘愿受罚。但有一点，臣女以为，若谣言愈演愈烈，却无人出面澄清，只怕会让民心生疑，不利于陛下治理天下的根基。”
她的声音温润清澈，不卑不亢，每一个字却像投在水面上的石子，激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