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陈皮这么死死抓着许愿,别到时候许愿没把人救上来,反倒自己也被拖下去了。
江驰看着许愿,许愿稳住身子才没被拖下去,又厉声喊了一遍:“帮忙啊!聋了吗!”
江驰这才蹲下,跟许愿一起把命悬一线的陈皮拉上来。
警方的第二批增援赶到,押着陈皮、李大龙以及陈皮的小弟往下走,清点人数后确认无人员伤亡,一大群人终于收队回去。
许愿左手竭力去拍右边酸痛的肩膀和胳膊。
毁容不算什么,许愿自诩也不需要那么好的皮囊,但一个警察没了三根手指,还真是做什么都不方便。
他走得慢了一些,前面的人都甩开他们好大一截。
江驰陪在他旁边,跟他慢慢下楼,微微侧过去看向他:“为什么要救陈皮。”
“他该救。”许愿说。
“但他犯法了,他杀了陆祁,做了那么多天理难容的事,他死了是对陆祁最好的安慰。”
许愿停下来,靠在旧厂园区楼下的树旁边,抬眸望向江驰:“你觉得他该死?”
“他难道不该死?”江驰冷着脸反问。
“他确实该死,”许愿说,“但是他不应该现在死。你知道吗,要抓到一个下线很不容易,没准今天救他一命,审讯的时候他就全交代了——但如果他死了,我们审谁?我们从哪里拿线索?”
江驰叹气,跟许愿并肩坐下。
许愿又说:“陈皮是该死,但他的罪行应该由法律来宣判。我们能做的是把他带回去,从他嘴里撬出案子的前因后果,让他自己来说他对陆祁干了什么,让他自己交代他背后的人是谁。如果他今天死在这里,我们前期所作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为了让他死,还是为了找到新型毒品背后的人?”
江驰脸色微微一变。
许愿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是我太冲动了,”江驰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只好低声说,“刚刚,他们开枪的时候,有一瞬间我觉得我还在缅北。以前我在缅北的时候,如果不把那些人干掉,我就会死所以我不顾一切也要活下来,今天看到陈皮开枪,我就想起当年小辉哥是怎么死的——”
黎小辉在最好的年纪里死在了毒贩们的枪口之下,流弹不断往他身上打,他的身体即便是千疮百孔也要大喊着让江驰活下去。
他尸体到现在还在缅北没有回家。
在黎小辉牺牲的地方,罂粟花连片盛开,罪恶的土壤埋没了英魂。
江驰抬手擦擦额角的汗:“队长,对不起。”
许愿温和笑笑:“没事。”
夜幕之下,江驰站起身,掸掸身上的灰尘,大着胆子弯下腰,双手捧住许愿那张毁过容的脸。
五官都快被伤疤和皮肤增生组织挡得看不清了,但眼珠还是跟以前一样深邃。
江驰轻手轻脚揉两下许愿脸部难看得吓人的皮肤。
许愿笑道:“你捏橡皮泥啊。”
“疼不疼,”江驰心一软,“东狼那帮人折磨你的时候,你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被抢救回来之后,估计没少被身上的伤折磨过。
“我已经不疼了,”许愿在江驰满是暖意的眼神里微微别开视线,借力站起身,拍拍满是泥土和灰尘的脏裤子,“走,回家。”
第二天早上六点,天上下着蒙蒙小雨,远方传来闷雷。
今天是周末,不用上班,但他们专案组的性质跟别人不一样,在找到线索之前,他们永不放假。
天刚亮,许愿被左手断肢的地方疼醒,撑着床坐起来,抬起左臂看了一眼自己左手。三根手指断掉的地方在潮湿的天气里微微红肿。
之前江驰替他问过医生,医生说断手会疼很正常,不用治。
他下床飞快洗漱好,江驰被这动静吵醒,起来盯着他:“手,拿来我看看。”
于是许愿从厕所出来,将湿漉漉的左手伸过去:“你还管到我头上了。”
“天气不好,现在胡乱来,等老了就知道风湿了,”江驰皱着眉把他刚洗漱过的手揣进被窝里,“又不急,烧壶热水再洗脸要不了几分种,队长。”
许愿笑笑没说什么,江驰把他冰凉的断肢暖热之后就爬起来换衣服。
两人住在这间空间并不大的老房子里,床上的棉胎被外罩着一层大红被单,上面印着大大的囍,土到掉渣,凑近闻有一种很淡的樟脑丸的味道。
屋子的装修是八九十年代特有的风格,墙体和地板为了图省事都包着薄脆的木片,江驰曾问过许愿为什么这些年不重装一遍,许愿说工作忙,懒得动工。
冰箱里的可乐过期了,被江驰拧开一把倒进厕所——可乐冲厕所贼拉干净。
六点半,江驰洗完澡,一身热气靠在许愿身边。
江驰:“还在想陈皮和李大龙的事?”
许愿左手断掉的部分按着局里发的笔记本,右手执笔随意地在上面写着什么。
江驰看过去:“废品回收站?”
“嗯,”许愿抬眸,“趁着现在还早,咱们去周边打听打听。”
他盯着自己的笔记本,开始串联这条贩毒链,忽地灵光一闪,想起什么,立马换上便衣就带着江驰一起去了李大龙之前说的“老地方”,东南大道往左走几百米的某个废品回收站。
废品回收站表面上是个废品回收站,实际上内里却别有洞天。
去回收站的时候,许愿敲了敲门,门没锁,风一吹就吱呀地打开了。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飘了出来,许愿低头,看见一具裸露的女性尸体横放在废品回收站的大门口,喉咙已经断掉,嘴里塞着一张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