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座城池里每天都在上演着形形色色的新鲜事,城里的人们有着看不完的热闹,聊不尽的短长。比如最近,京城里最热门的话题便换成了曹家科举舞弊的案子。
名满京城的六槐先生亲自出,揭曹家人数十年来暗中囚禁举子、逼迫他们为自家子弟代考作弊的恶行。
六槐此人,实在是惊才绝艳,他拿出的证据,竟然是这些年曹平芳在烟波尽处诗会上“亲自”写的诗文,他在代笔时便暗中留了伏笔,取苏伯玉妻织就回文诗的巧思,在每诗里藏头露尾,点出了曹相所作是他人代笔的真相。
有他打头阵,不久后,又多个苦主也纷纷站出来指证曹家人。
一时之间,举世震惊,没人会想到,诗礼传家、号称清流魁的江南士族,背后居然如此不堪。
期间朝中也有固执不肯相信、暗指太子冤枉忠良的官员,但这些人在三法司会审时,亲眼见到一个曹家出身的举人,竟然连自己参加乡试写的文章都认不出来之后,也都通通闭上了嘴。
曹家这一回,是真的犯了众怒。
大理寺从他家抄出来再多金银珠宝古玩字画,也都比不过那一张水平中上的乡试行卷的杀伤力来得大。
本来嘛,大家都是老油子,谁又不知道谁呢。朝堂上衮衮诸公,无论看起来有多么道貌岸然,但有哪个敢站出来斩钉截铁的说一句自己从未贪赃枉法鱼肉乡里?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本就是官场上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所以一开始大理寺从曹家抄出来车载斗量的巨额财富,虽然数量上面稍微夸张了一点,但也都在大伙儿的接受范围内。
可是科举舞弊的罪行一坐实,这件事的性质就彻底变了。
毕竟贪赃枉法,坑害的只是小民的身家性命,科举舞弊,却有可能损害各位大人的切身利益啊!
原本子侄们要是上进,能得到功名当然最好,要是不上进,那就捐一个监生,比不了正经科举出身,但也不算没前程。
谁知道曹家竟然疯狂到另外开辟了一条赛道,靠着戕害普通士人,将他们圈养为专用枪手,窃取功名利禄,维持了家族一代又一代的荣耀。
有曹家这样只手遮天势力的家族终究还在少数,见识到他们的疯狂,更多人担心的是,长此以往,要是形成风气,那他们的子侄、族人、门生究竟还能不能出头了?甚至更严重一点,要是哪天自家塌台了,家里面优秀的子侄们,会不会也变成下一个六槐先生,变成被人圈禁豢养压榨心血的犬豚呢?
光是想想那般场景,就足够各位大人不寒而栗,半夜多做好几个噩梦了。
因此,接下来的走向都不用太子刻意引导,一些北地出身的小官就开始联名上书,要求严惩曹家一党。尤其是左仆射曹平芳,当年被文坛吹捧得有多高,如今声望跌落得就有多重,甚至还有人言称曹平芳不死不足以平民愤,请愿要处死他的。
而那些曾被曹陈两家寄予厚望,以为会出声声援他们的江南官员们,也都物伤其类,在此事上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舆论哗然、群情激奋之下,三法司很快商议出了结果,列出曹平芳“科举舞弊、隐匿银税、冒销军需、收受贿赂、纵容家人枉法”等十三条大罪,桩桩罪无可赦,当处斩监候,家产罚没官中。至于曹家其余在朝为官之人,无论何职,皆原地卸印收押,押送京城候审。
这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里,太子兵不血刃地瓦解了江南世家与同乡士人组成的联盟,放倒了四家中的执牛耳者,赢得实在是漂亮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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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太子的进展越顺利,萧扶光就越感到心慌,总觉得曹家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他们的兵败如山倒更像是出回击之前麻痹对手的示弱。
所以这段时间里他也没有闲着,在努力完成着各种任务帮助系统升级,虽然不知道新技能帮不帮得上忙,但有总比没有好。
可是一贯上进的系统小美却在这时候拖起了后腿,不管萧扶光怎么软磨硬泡,就是死撑着不愿意多生成最好刷经验值的太子挑战任务,被宿主逼急了还会大叫:【小萧,你们这是七形的爱啊!】
可惜它犟,萧扶光比它更犟,在一犟更比一犟高的较量中不敌败退下来的小美,只能含恨生成一些连自己都觉得肉麻的诸如“拯救期盼萧扶光来信的太子殿下”、“拯救希望收到萧扶光礼物的太子殿下”之类的任务,好让宿主美美刷分。
说到给太子写信,萧扶光又有的头疼了。
原因无他,东宫一晤之后,闻承自觉已经坦诚了心意,便不想再用生疏客套的“萧卿”来称呼他,又觉得“期年”这个乳名人人都能叫,显不出他的特别来,所以别出心裁,要唤萧扶光为“卿卿”。
经过萧卿卿的纸面抗议之后,太子表面上严肃的承认了错误,随之又化用安丰侯“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的典故教育他,义正严词地说明了“卿卿”这个称呼的合理性。
被倒打一耙后,萧扶光只得认命,但是坚定地拒绝了闻承让他唤自己乳名的主意,只肯称呼对方的字。没错,太子也是有字的,只是几乎没人敢这么称呼他而已。
别扭地纸面上写下“子曜见字如晤”几个字,萧扶光恨恨地咬住笔杆,再次为自己的不知轻重感到后悔。每天一封书信真不是人能完成的任务,就算倾诉欲强烈如他,也会在连着写了十几天之后文思枯竭,只能搜肠刮肚没话找话。
不过回信的人好像没有遇到过这个问题,八宝小公公掏出来的信封一次比一次厚实,萧扶光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抽出时间来写那么多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