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来了个通身柔然装束的蛮子,萧伯言浑身都戒备了起来,摸着袖口的一柄短刀将萧扶光护到身后,厉声呵斥:“谁放你进来的!”
阿里不哥当然是经历了麒麟卫的重重搜身才得以上楼的,但他刚才想着要气势上输人不输阵,所以特意玩了一把小神秘,谁知竟然吓到了贵客。
当下连忙举高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又道:“小王前来,是有事相求,还请侯爷、世子容小王说句话再走。”
萧扶光站在父亲身后,低低道:“搜过身才放上来的。”
萧伯言这才收起刀刃,冷漠地扫了一眼阿里不哥,不屑与柔然人搭话,走到一边坐下了。
对于靖远侯的轻蔑,阿里不哥安之若素,笑得甚至比之前还要热烈,语气也是愈加谦和:“世子容禀,小王近日收到族人传信,说巴拉与博迪的残部似乎已经结盟,将阿岱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而小王的族人处境也是日渐艰难。”
“如今小王一是痛心族人处境,二则担忧巴拉坐大,倘若被他一举结束草原乱象,岂不是会误了殿下的大事?殿下事忙,小王不敢搅扰,只能请世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好歹在殿下面前略微提上几句。”
我和你能有什么情分?
萧扶光嫌恶地抽抽鼻子,心里清楚阿里不哥所言多半是七分真、三分假,巴拉可能势大,但绝无可能短时间内统一草原,阿里不哥之所以夸大其词,无非是存着希望大雍尽快帮他夺回草原的私心。
不过敢拿坏了殿下的大事来说项,阿里不哥难道真的以为,大雍就只能跟他合作了?
他还在思考该如何回答,就听到一旁坐着的靖远侯满是愤怒的声音响起:“尔等边夷贱类,果然畏威不怀德。”
“殿下于你,是何等再造之恩。如今你寸功未建,竟然就敢拿家国大事要挟朝廷,这是何等狼心狗肺之人才能干得出来的下作事!”
这一番毫不留情的输出,别说阿里不哥了,就连萧扶光都被震慑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嘻嘻哈哈打了几句圆场,好歹给未来柔然王挽救了一点颜面。
但是关于他所托之事,萧扶光的拒绝比他父亲还来得坚定:“殿下雄才大略、烛照千里,凡事就没有能瞒过他老人家慧眼的。”
“二王子也请听下官一句劝,切莫将大雍的储君当成柔然先王一般糊弄,您的小聪明连我都瞒不过去,又何况是太子呢?到时候弄巧成拙,坏的可就是王子您自己的大事了。”
阿里不哥会找上萧扶光的门,纯粹是觉得他年纪小又受太子看重,适合被唬弄成自己的说客,谁知真的接触之后才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他脸上红红白白的切换了数次神色,终于定格成一个强撑的笑脸,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被他这么一扫兴,父子二人都没了胃口,萧扶光更是愤愤:“究竟是谁放他上来的,怎么当得差,一会儿等我回明太子,定饶不了他!”
靖远侯的心情却比闷闷不乐的世子爷要好上许多,毕竟刚才他可是亲眼见识了萧扶光是怎么轻描淡写就打掉柔然王子的,这般从容自如地态度,简直和京城里那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判若两人。
没人能够在看到孩子长进不少之后不高兴的,靖远侯也不能免俗。
萧伯言很快淡忘了阿里不哥这个小插曲,亲手给儿子夹了一筷子红烧鹿筋,劝他多吃一些。萧扶光也投桃报李,拿公筷将席上的菜色挑尖儿拣了一遍,都送到萧伯言面前的碟子上。
父慈子孝的吃完饭,两人坐在马车上将本就不大的西阳城转了一个遍,萧扶光又道:“这里不光风土人情与京城大为不同,风光更加是迥异。等再晚一点,我带您去城墙上看夕阳,看过边塞的落日,我才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做‘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他急着在父亲面前献宝,萧伯言却似乎并不是很期待。见父亲不感兴趣,萧世子有些讪讪,小声道:“要不咱们现在就回去?”
看到他一脸失落的样子,萧伯言笑道:“你和冯家人混了这些日子,难道还不知道,你老子也在西阳城待过?”
这里的风光早年间他都快看吐了,今日又耐着性子陪萧扶光转了一天,早就看得够够的了,哪里还会想去城墙上看落日。
萧扶光出生的时候,靖远侯就已经在京师大营里挂职了,这的确是他第一次听说父亲还在西阳城有一段过往。
于是萧伯言又告诉他:“为父初入行伍,便是在老承恩公手下当差,做了个雁门关的参将。至于统领京师大营,已经是与你娘成婚之后的事情了。”
想到之前见过的那些冯家的年轻将军,萧扶光实在无法想象出,现在这个谦谦君子般的靖远侯,年轻时白马银枪、英姿飒爽的驰骋在草原之上的模样。
不过由不得他不信,因为就在太守府门口,两人迎头便遇上了过来拜访太子的冯士元,互相见过礼之后,他显然与萧伯言十分熟悉,径自攀谈着就进去了,完全遗忘了身后还有个萧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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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不是专业操持典礼的,但能坐到掌管一监的掌印太监的位置,甄进义的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不消一个月他就已经将柔然王的加封仪式操办的差不多,只用再确认最后的细节就可以了。
忙里忙外这么久,甄进义原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谁料不知太子怎么想的,居然在这关口把靖远侯塞了过来,说是让他协办典礼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