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说着“小心”时,江岚影就一脚踹上了一旁的藕节。
被她踹中的地方“吱”了一声,喷出些腐坏的汁液;汁液在空气中延展,拉出些轻而脆的细丝。
“这些藕在怨煞中泡得久了,里边都烂透了。”
江岚影一副说笑的神情,强作惋惜,“天帝一族还能有后么?”
“这……”
司命哀悼般的语气说明了一切。
月老看了姗姗来迟的摇光一眼。
摇光望着那些黑的藕节,并没有什么不对的表情。
于是月老向着江岚影:“景曜之流将‘禧’置于南塘,的确是自掘坟墓,不仅毁了自上古以来的数代基业,还断了后世的路。”
她说着,袖中飞出几条红线,捆扎住被江岚影踹伤的藕节:“今后如何,全看小帝君的造化了。”
月老说这话时,摇光正一个人向更深的地方潜去,偏白的幽光落在他背脊,冷得像雪。
江岚影看着他伶仃的影,就像看到他不断只身赶赴深渊的一生。
如果不是宿敌,他们会是很好的知己。
江岚影抬起手,用拇指摩挲着喉管。
可惜没这个“如果”。
月老没在江岚影这停留太久,她赶去和倾坟们一起,在交错的玉藕之间徘徊检查。
“天璇现下没有实体,他将魂灯掠去,八成是藏在了玉藕中。”
江岚影远远地听到财神说。
“劳驾,哪根是天璇的藕?”
摇光很无语地抬起头,随便点了一个方向,而后迅扣住财神的手腕:“别去。”
“怎么?”
“有——”
“诈”字还含在摇光嘴里,趋于平静的怨煞之海就掀起了巨浪。
在摇光刚刚指过的方向上,几块倾坟的碎片飘过来,财神瞪大眼睛看着它们:“这……”
摇光沉了脸,剑锋似的眉头压下。他凶得财神不敢说话。
与此同时,江岚影听到了丝线蹭动的摩挲声。
她垂眼,看向月老留下的红线:
线圈被撑大、绷紧,三圈很快缩减成两圈。
嘭。
红线崩断,一大股腐臭的黏液自藕节中喷出,于江岚影头顶形成一张巨大的网。
江岚影早有准备地甩出红缨鬼头刀,刀头击穿丝网,乘势钉在巨大的藕身上。
咔。
藕身从中折断,露出通路似的七个孔洞。
江岚影随手抓过一只倾坟,塞到孔洞中去:“给本座找!”
几乎所有的藕节中都开始喷出丝网,望着那铺天盖地的白影,财神顿悟:
原来江岚影方才“踹藕”、“说风凉话”,是在向摇光传递信息——
这些藕都被天璇动过手脚,藕节里的黏液不对劲,恐怕是准备困死我等的网。
在此大干一场会害得你无后而终,如此,还要不要干?
而摇光说:干。
二人在无声之中达成的一致是——
如果天璇打算破釜沉舟,那他们也不介意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