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忌“摔马”的时候十三岁,骨骼还未长成,要不是当日净尘师太赶到的快,他的腿就真瘸了。
“世子当时年少,我剥去肉中碎骨,接骨缝合,他都不曾哭叫。”
朝华从没见过这样处理的外伤,她怔愣片刻低头把师父说的记在手札上,还轻声发问:“师父用的是普通针线么?”
她没缝合过皮肉,但她做过针线,凑近看去,裴忌腿上看不出丝线的痕迹。
好问的学生总是更得师长喜爱的,净尘师太很是满意:“细针,藕丝。”
这是她反复试过百余次的才得出的结论,藕丝比蚕丝更韧,用藕丝缝合的皮肉,伤口恢复更快,病患疮疡症状更少。
净尘师太指着裴忌小腿前侧和后侧两处伤口,看向朝华。
朝华继续回答:“足太阴,足阳明。”人腿上这六条经络是气血生化之源,长久不动,气血难生。
太后娘娘特将行宫汤泉给裴忌,不止是为了掩人耳目方便暗中行事,确实是为他调理经络气血用的。
净尘师太觉得今天的教学已经足够,她铺开银针,开始为裴忌扎针行血。
裴忌年少受伤,伤好之后本该加强行血以保经络通畅,可刚开始那两年他不得不日日坐在竹轮椅上。
直到太后手中有了权利,他的境况才跟着好了起来。
要长久下去,三脉衰,气血枯,筋肉肌痹。
好在年轻,正是气血生发的年岁,这才能慢养回来。
净尘师太一面施针一面道:“往后就好了。”只要能像常人一样走动奔跑,便不用再按时扎针行血。
朝华一笔一笔认真记下,净尘师太收针之后,她便放下手札细笔,先替师太绞来巾帕汗。
净尘师太接过软巾摆了摆手,转身点起一枝短香插在香炉内:“你看着他行血,香烧尽了,你来取针,取下针后让他绕殿走上几圈散一散。”
“是。”只是拔针,朝华已经很熟练了,她正色应声。
净尘师太搁下医箱,步出殿阁。
朝华守在裴忌榻边,倒了杯温水递到他手上,让他小口慢慢啜饮。
方才师太在时,他只着中衣半点也不觉得尴尬。这会儿师太走了,他穿着中衣躺在竹榻上,明明上身有薄毯盖着,依旧觉得不自在。
闲着的两只手不住扯动毯子,偏偏腿上穴位遍布银针,他还没动第三下,就被朝华用笔管戳住手:“别动,仔细碰着针。”
朝华也是一样,明明净尘师太在时屋中都是她身上的药草味,怎的师太一走,帐中就全是薄荷的清凉草香味。
自他发间身上一阵阵传来。
朝华耳尖微红,转过目光去翻手札,闷声问他:“你现在觉得腿上如何?”
“发热,发麻。”他知道她紧张了,因为知道她紧张,更觉得浑身冒汗,汗珠顺着颈项滚进胸膛,一身中衣渐渐被汗水浸湿。
“是一阵阵的麻,还是一直在麻?”朝华问得认真,仔细看他腿上扎着针的地方,能看见针端在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