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颂摸摸她的头发,笑道:“可是现在好好的呀,你也来了。”
林景声眼睛一转,想想也是,可是躺在床上的云颂没法陪她玩,舅舅刚才也说过,不让她上楼进房间。
“我是偷偷进来的,”林景声说,“他们不让我来打扰你。”
云颂觉得头晕,他无意偷听别人讲话,但是两个人刚才就站在他的床边,他从来没有那么好的睡眠,对凑到耳边的人声也恍若未闻。
“不会,你没有打扰我,没关系。”
林景声认真把云颂的脸看了一遍,说:“你瘦了很多。”
“天气不好,”云颂说,“人总是容易受到环境变化的影响,比如你快要开学的时候容易吃不下东西,我呢……在凉快的时候,就容易吃不下东西。”
林景声歪着脑袋尽量消化云颂的说辞,她心里其实有另外的想法。
“如果你在这里不开心,你为什么不走呢?”
“不是的呀。”
云颂低头摆弄自己的双手,看见自己每个在霍宗池要求下被修剪得圆润的指甲,摸起来不再有能伤人的坚硬,想到所有的“被要求”,叹了一口气,说:“没有不开心,在这里。”
林景声也摸了下他的手,对比了一翻她的指头与云颂的长度,还很小的她可以理解一些浅显的情绪,能看出云颂此时的勉强与伪装,可是为什么呢,她却不能够知道。
只能说一些,和他共同的话题。
“妈妈给我找了新的钢琴老师,现在每周六,我只需要上一次钢琴课。”
林景声对这个结果有些落寞,“你不能再给我上课了,对吗?”
云颂握住她漂亮纤细的、仿佛天生为钢琴而生的双手,说:“你很有天赋,我并没有那么高的才学,由更好的老师带领,才能不埋没你。”
林景声问他什么是天赋。
云颂说,就是能把一件事做得很好还一直做下去的能力。
林景声否认道:“但是一开始我也没有做得很好,学钢琴,是舅舅让我学的。”
云颂别过头去咳嗽一声,喘了口气,林景声便不再多说。
“慢慢咳,慢慢呼吸,”她握住云颂的手,站起来老成地抚摸云颂背部,为他顺气,又说:“我要下去了,他们不知道我在这里,小颂哥哥,别告诉舅舅我上来过。”
云颂点头答应她。
“如果我可以说服我的妈妈,今天留下来的话,晚点我就再上来陪你聊天。”
但是等到中午过后,云颂再次午睡醒来,他没再看见林景声上来,只有霍宗池一个。
他端了一份餐盘,上面摆放几个碗碟,以为云颂还在昏睡,却看见云颂半坐起来直勾勾盯着自己,脸上表情微妙地一变。
“醒了不起床,傻坐着干嘛。”
云颂的眼神这才渐渐柔和下来,跟刚才那个发呆愣神的人不是自己一样,声音降到最小,对霍宗池说头有点晕。
霍宗池推过来餐桌椅,靠在床边,又将端来的饭菜摆在桌面上,搁得轻,全部做完也没有发出很大的声响。
“早就让你别修水管,自己根本就不会,非要逞能,下雨了也不知道往家跑,说你笨就不聪明。”
云颂把目光放到他弯下去调整桌子高度时,躬起的背上,很不识趣地想他怎么会在自己面前,把这个地方也当做云颂的家。
因为云颂自认为,自己是个三观健全,智力发育良好的成年人,下雨天,他当然知道往家跑。
只不过金水湾的家,是霍宗池的家。
“有人来过了么……”云颂对着他问。
霍宗池动作一顿,半蹲下去,抬起头,接着调试桌腿,昨天才用过,不知道怎么回事,又不对劲了。
“你听见什么了?”
云颂说:“没有,只是感觉做梦,梦见谁来过,和你在讲话,是梦吗?”
想到霍宗池没有直接否定说没有,自己这样讲,显得太刻意,又改口问:“不是梦吧?”
“不是。”
高度调好后,霍宗池让他去吃饭。
清汤寡水的白粥配一点蔬菜,是霍宗池的不诚心之作,对云颂来说却已经是值得感恩的赠与。
没有因为他生病成了无用之人,就在这个举国欢庆的日子里将他赶出去,还亲手在煮好的饭里兑水熬成粥,云颂对他有着深深的感激之情。
搅了几下冒着热气的白粥,又往碗里吹了吹,云颂看着没有就此离开,还盯着他用餐的霍宗池,不自在地咳嗽一声,说:“感觉现在不太饿呢。”
已经瘦得下巴变尖的云颂,不知道自己在说这句话时多么像一个被压榨许久得了厌食症的奴仆,苍白脸色上面还要露出笑脸,惨到霍宗池都想暂且放他一马的程度。
“快点吃。”
霍宗池向前跨了一步,把从云颂手中脱落的勺子重新塞进他的手里,强迫地说:“不然药又不能好好吃,今天别再找借口,好不起来我把你从窗外丢出去。”
云颂笑了笑,扯得胸腔痛,又咳嗽一声,气息微弱地说:“不要哦。”
霍宗池皱着眉要说他,忽然发现云颂拿勺子的那只手上有块皮肤颜色不一样,很奇怪地盯着看。
云颂吃了一勺米,抿了抿唇,把袖子往下放,说:“你看什么,这是我的胎记。”
“胎记?”
说是胎记,并不是很像,因为那一处痕迹工整得不像天然形成,颜色很淡,与寻常胎记颜色不同,呈现出不明显的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