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叶宁语沉思良久未说话,江氏以为女儿在为张紫芳的事自责,便换了个话头,想说点让她高兴的事。
“昨日老家传来消息,说你大舅舅和二舅舅带着舅母、弟弟妹妹们已从剑南道启程,两日后就到了。你受伤后我就快马让人回剑南送信,说你婚期有变,估摸着信使和他们会在路上撞见,他们这次怕是白跑了。不过也好,你在伤中,弟弟们就罢了,几个姑娘来了就先别回,陪你把伤养好,再送你出嫁。”
一提起娘家人,江氏心中也高兴。
叶宁语却是心头一紧。原本婚期将近,舅舅全家从剑南来到大都送她出嫁,如今叶家有变,舅舅们此时前来,还携着家眷,必然不妥。
叶宁语大舅舅剑南道节度使江若忠手里有些兵权,二舅舅江若勇在剑南一带经商,江家也算得上是东川富商。
二舅舅还好,只是大舅舅这个节度使若在叶府蒙难之时来都,恐让宫中那位生疑。所以,叶宁语必然要做些安排。
只是,她该如何向母亲说呢?
江氏没有察觉出神的女儿,又想起什么,道:“如今你要养伤两个月,你和雍王的婚期,阿娘本想让你三叔去雍王府商议。可又想着,不日你父亲应该就要回来了,干脆等他回来亲自去一趟。你的意思呢?”
叶宁语拳头一紧,手心渗出一层汗。
父亲……
母亲还不知道,父亲怕是回不来了。叶宁语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喉头紧。
她强忍住心中酸楚,开口道。“我受伤也有这么多天了,人家毕竟是亲王。如若拖得太久,怕是不妥,不如请三叔先去同雍王说一说,表明我们的难处。其他的,日后再来定夺。”
江氏一听,觉得也有道理。“行,我一会儿就去找你三叔。”
提起叶永长,江氏似乎又想到什么,继续道。“我今日听到一些传闻,说虞梁边境灰狼山一战十分惨烈,虽然胜了,可我军将士损伤严重,也不知你父亲受伤没有。”
叶宁语此时的心情很是复杂,灰狼山一战的惨烈传闻是她让肖护卫放出去的。这种凶报传回之时定是直入皇宫,一旦先让皇帝看到战报,那叶家等来的便是一纸定罪的诏书,要是如此,叶家就陷入了被动之中。
她不仅要让大都的百姓知道有灰狼山这一战,也要让他们知道,振威将军顾洪、安齐侯叶永长两位将军在这场战役中双双殒命,他更要让百姓知道,堂堂一国太子是如何只要军功,不分青红皂白就砍下将军头颅!
叶宁语努力平复着心情,声音有些沙哑。她不能再等了,就现在,她要给阿娘透些风声。否则,对舅舅两家人,她不好作安排。
“阿娘,从女儿记事起,每见父亲上战场,我都在心里告诫自己,我的父亲与旁人不同。他是与敌搏杀的大将军,是护我虞国一方安宁的铁血战甲。可战甲……日夜直面敌人刀枪,若有一日父亲他……他违了与阿娘白头偕老的誓言,阿娘当如何?”
江氏一愣,手脚冰凉,握着女儿的手止不住颤抖。
“阿云你……你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想起女儿近些天的行事和那愁眉不展的面容,江氏心中猛然腾起不好的预感。
“阿娘。”叶宁语双眼已被泪填满,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
“灰狼山一战不是传闻,父亲和顾将军恐……恐怕都凶多吉少!”
叶宁语感觉到了母亲的手在一瞬间变得冰冷,她望着女儿,迟迟说不出话来。
想起叶永和,自己的夫君,江氏心里柔肠百结。
安齐侯的威名在外人看来高高在上,他在沙场威风凛凛,可在家对自己和孩子却永远是和颜悦色。想起当年自己为了让有孕的堂妹入府,三番四次同夫君吵架。叶永和气言,没有哪个妇人希望与人同享夫君,吾至爱汝,为何却要吾纳妻妹。莫非你与我不同,只将我视作安齐侯,不当夫君?
虽然江氏同爱夫君,可堂妹的性命也不得不顾。最终,叶永长还是答应了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