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彻这才冷静了许多,看向挡在曹错面前的曹嫣然,道:“你可知这混小子做了什么事?”
“女儿已经听人说过,此事是错儿的过失,”曹嫣然道:“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你再责罚他也无益处。”
曹彻垂眼看向他那个倔着脾气的儿子,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可知错?”
曹错咬着牙跪在地上,神色未变,掷地有声道:“不知。”
“你……老子今天打死你。”不管曹彻如何向前曹嫣然始终挡在前面,曹彻气氛地把家法扔在地上,道:“你如此执迷不悟,就一直跪在此处,等什么时候醒悟了再回去。”
竟京正逢雨季,这雨一下能连着几日都不停,许卿湖吩咐着府上的人把东西都搬进屋内,今日正午刚晒的床被经此一雨已经湿透了。
“主子,主子……”水汜带着斗笠,冒雨急匆匆地地跑来,身上的布衣已经被雨浸湿。
许卿湖仔细地喂养着笼中咿咿呀呀的小鹦鹉,道:“何事惊慌?”
“曹公子杀了陈猛,现在秦王正在气头上,世子挨了一顿家法,现在正跪在秦王府上悔过,他身患咳疾,现在又逢大雨,如此下去怕是寒气入体,顽疾加重。”
许卿湖手上一抖,撑了伞匆匆往秦王府去。曹嫣然撑了伞遮在曹错头顶,道:“你快起来错儿,别跪了。”
“我没事。”
曹错纹丝未动,曹嫣然俯身去拽曹错起来,但他好歹也是当了大将军的人,岂是曹嫣然能够拉得动的?
这雨下得越来越急,丝毫转小的趋势都没有,虽然曹嫣然撑了伞,可是压根儿就遮不住雨。
“别闹脾气错儿,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老爹就是那性子,气消了就没事了,你要是回头淋出事了他肯定不安,听话错儿。”
曹错:“你先进屋去吧阿姐,不用管我。”
真是够倔的,曹嫣然拿他没有办法,没一会儿郭瑶便撑着伞过来,道:“外头雨大,郡主还是进屋歇着吧,别惹了寒雨。”
曹嫣然垂眸看了看曹错,真是跟老爹一个性子,倔驴一样,可是曹嫣然也没别的办法了,这小子素来听郭瑶的话,兴许郭瑶劝一劝他,他就真的不倔了。
目送曹嫣然进到里屋后,郭瑶偏伞罩住曹错,替他挡了骤风乱雨,道:“还跪吗?”
“嗯。”
“打算跪到什么时辰?”
“等老爹唤我起来。”
曹错声音闷闷的,明显是在赌气,小子心里有怨,又没处可泄,只能跪在这儿暗自跟自个儿较劲。
郭瑶站在曹错身侧,道:“错儿,先生知道你心里有怨恨,陈猛触犯了军纪,该杀,你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可是所有人都觉得你是错的,所以你才会跟王爷较这个劲。”
“……”
曹错咬紧了牙关,他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杀陈猛,但此时不杀他,又待何时?此时放他一马,明日就能有人举兵造反,视曹错的话为耳旁风,这个头一开,不论曹错如何处理都有不尽完善之处。
“可是你在此时杀了陈猛,不仅让宁东的局面更加混乱,也让王爷在朝堂上说话的分量轻了许多,你杀了陈猛,就等于斩断了王爷的左膀右臂,也离散了军心,你说他能不痛吗?”
郭瑶继续道:“你是王爷的儿子,罚你他也痛,可是不罚你王爷要如何向军中的弟兄们交代?陈猛在军中所凝聚起来的人心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积攒起来的,而今被你打散了,解铃还需系铃人,王爷必须拿你来迅速凝聚人心。”
听了郭瑶一番用心良苦的话,曹错的面色这才有所松动,抬头不解地问:“先生所言是何意?”
“王爷今日打你,不是当真要罚你,他是打给营中的兄弟看的,你杀了军中劳苦功高的战士,若是王爷什么都不做,势必寒了将士们的心,一旦军心被打散,再想凝聚起来就难了,不论你怨还是不怨,这顿痛,你只能也必须要捱着。”
曹错低下头,继续跪在粗糙的地面上,道:“……我知道,我什么也没怨。”
“不怨了就起身,”郭瑶扶着曹错的胳膊,稍一用力就把他带了起来,道:“先生带你回府上。”
曹错刚起身腿上就麻了,险些跌倒在地,但他愣是咬紧了后槽牙让自己站稳脚跟,随着郭瑶一同往大门处走,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了虚幻的云层上。
郭瑶撑直了伞,他和曹错各遮了一般,也淋湿了一半,在竟京的瓢泼大雨里面,伞发挥不出太大的作用。
许卿湖疾步而来,在王府门口与来人撞了正着,曹错面色苍白,身上的衣袍被雨淋湿,膝盖处沾了许多脏泥。
一见他这副样子许卿湖便知道他是被罚了,许卿湖皱紧了眉头,本来身子骨就差,不好好歇着,怎么又淋雨?
曹错只觉自己狼狈至极,板着脸不悦地看着许卿湖,道:“怎么?你也要来训斥我几句吗?”
郭瑶跟在曹错身边,许卿湖不方便说其它的,只道:“世子多心了,下官没这能耐。”
曹错不着痕迹地从他身上移开视线,径直往前路走,郭瑶道:“你和许锦侯,比先前亲近了些。”
“什么?”曹错受了惊一般。
“他如此匆忙来到王府,看着像是专程来找你的。”
曹错搪塞道:“可能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吧。”
郭瑶只一浅笑,不再答话,曹错早已搬进将军府,就算有事找他也不该来秦王府,许卿湖那身行头,分明是得知曹错受了罚才匆匆跑来解围。入夜,骤雨转淡,细细如蚕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