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江湾,温妤晕倒在那场茫茫深雪中。
她一连高烧多日,昏昏沉沉,醒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梦里她又看到了米莉。
米莉还是五岁的模样,纤弱瘦削的,会自己照着镜子梳头发,会替妈妈洗衣服,会将钱攒下来给妈妈买药膏擦手。
冬天,米莉看着街上的小孩子被妈妈牵着手带去买草莓,红彤彤的草莓,又香又甜,她对着草莓流口水。
那个冬天,她在水果店前驻足无数次,终于在垃圾桶里捡到老板丢出来的烂草莓,但味道不如她想象中的香甜。
两岁时吃草莓,是爸爸亲手洗了,摘去草莓叶子喂给她的,那时候的爸爸好温柔,是少见的温柔,因为爸爸,连带着草莓都好吃了许多。
温妤被困在梦境里,她看着五岁的米莉拎着一筐草莓站在对面,她叫着米莉的名字,扑过去将她抱紧怀里。
在梦里的失而复得让她忍不住流泪,她摸着米莉的小脸,米莉扬起笑,“妈妈笨,怎么连米莉都不认识了?”
“是,是妈妈笨。”她哭着笑着,“妈妈差点就把宝贝儿弄丢了。”
“妈妈不哭。”
米莉用小手替温妤擦去泪,手却是冰冰凉凉的,“妈妈,米莉要回家了。”
梦境不再美好了,筐子里的草莓腐烂,米莉的模样变得朦胧,温妤紧紧抓住她的手,泣不成声,“不要走,米莉,不要丢下妈妈。”
米莉还是走了。
无论温妤怎么去追赶,都再也找不到米莉。
那是她的女儿。
那是直到死都没有等到她的女儿。
*
年后。
温妤因这场病元气大伤,不断用中药吊着口气,高烧反复,一做梦便哭,一哭便急速地消瘦下去。
一次缪蓝来看望。
温妤正在昏迷中,泪却不断从紧闭的眼角流淌而出,仿佛正经历着极度悲惨的梦境,不知怎么,竟然牵动着缪蓝跟着落了泪。
那之后沈政年便不许她去看望温妤了。
这阵子华京太乱,外面风声鹤唳,周霁川被撤职查办后欠下巨额债务,变卖房产也填不了巨大的窟窿。
没有被捕,但却生不如死。
他刚斗倒三叔后得罪了不少人,这些人挨个上门清算总账,过不了多久,江湾也会被查封拍卖。
到时候的周霁川,才是真正的丧家之犬。
事发以来,沈政年没敢去看望过周霁川,他背叛在先,无颜面对,能做的只有暗中警告那些人不要做得太过分。
可没多久,周思禾又上门和周霁川发生口角,这次还动了手,周霁川当晚进了医院,具体受了多严重的伤没人知道,第二天江湾被查封,他去了哪里,便没有人知晓。
趁着年后松懈,霍翩翩从禾州跑了过来,她被关起来一个多月,这些日子里没有一天不在担心周霁川。
绝过食,逃跑过,都无济于事。
家里愿意放她出来,无非是因为周霁川已经穷途末路。
多方打听,霍翩翩才找到周霁川。
他一无所有,身上穿得不再是量身订制的昂贵大衣,抽的烟变成了便利店里最便宜的那种,手上布满伤痕,划伤烧伤,数不胜数。
右手的食指和无名指被创可贴包住,指甲掀翻了一大块,露着血红色的肉,不包起来,会太过血腥。
“霁川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