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谛】则是说,要断灭一切世俗痛苦的原因,方可进入理想境界。”
少年道人若有所思,自然而然地道:“偏激了些……断灭一切,做得彻底却不留退路。”
“若是如此的话,接下来该得要继续修持自身,才能够从如此偏激的状态里面回归一种更自然的姿态。”
于是僧人更是沉默许久,长叹息道:
“道长……好悟性。”
“最后一谛名为道谛】,言说要走入最高的状态和境界。”
“需要长期修持。”
少年道人接过了僧人递给他的茶,想了许久,道:
“原来如此,苦】集】灭】道】,这并非是并行的,而是一个人的道路。”
“我见到这四谛,如同见到他。”
“看到他从爱恋众生,到因为察觉到一切都韶华易逝而感觉到悲痛,旋即看到万物都能预见其结局,更是觉得世界上一切都是痛苦的,徘回惆怅,选择断绝自我的欲望,至此仍旧爱着苍生,却不会再受到痛苦。”
“可最终又意识到这道路是偏执的,故而又走回来。”
“这是他的修行,也是一条很完整的炼心】,是他的法,是他的道。”
“也是他的悲苦和执着。”
“原来如此。”
大和尚沉默,端起茶,手掌颤抖。
茶汤欲要喝下,却根本端不起来。
最后长叹息,已无言,放下了茶盏,起身袖袍沾湿了一半,只是双手合十,道:
“真人,好道心!”
“据说,佛祖曾经短暂出现于菩提树下而后消失,不曾出世,只道出了佛门最基础的理论,这便是其中之一,万物都囊括在四谛里面,所以传闻地藏王菩萨有一坐骑,就唤作谛听】,意思是听四谛】的意思,可以听到世界一切苦一切欲一切道。”
正要继续说下去,忽而一顿。
亦或者说,几乎是全部的人都抬起头来。
整个城池都翻沸起来了,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西方,明明还不到中午,可是突然西边却翻腾起来了大片大片的霞光,可虽然是霞光,却是大片的赤色,殷红如血一般的,中州府城之中的佛寺佛钟无风而动,敲响一十八声,那大和尚怔住许久,手掌颤抖,忽而——
他手中的珠串散开,佛珠落了一地。
在这如血霞光下,那佛字满是殷红。
大和尚沉默许久,呢喃道:
“有佛。”
“寂灭了……?”
“可不可以教教我?!”
老道士手中的一卷道经直接敲击在明心的头顶,让小道士啊呀一声,满脸埋怨看着老师。
老道士瞪了他一眼,道:“你的元神不够,元气也驳杂,基础还没有打牢,就想要做这样的事情吗?岂不是好高骛远?!”
小道士明心惆怅遗憾。
少年道人温和笑了下,没有接话,这毕竟是敖流老先生的法门,未得允许,不可轻传。
道观在这中洲府城稍高的地方,他站在这道观高处远眺,能将大半的城池都收入眼底,只此刻却多少有些遗憾的,可惜自己的修为不够,若是有先天一炁的境界,便可以将这雄黄水化作水龙水蛇一般的模样,而后腾起入云间,自可以落雨而下,不过是一日功夫便可以将府城下一遍雨。
现在却不行。
修为不够,做不得如此事情。
他还是得老老实实地拿着水桶去洒水。
小道士明心听到可以不用作功课,连忙自告奋勇,他也是养出气机的,力气足够。
这水桶颇大,能放入一人进去,老道士说,小时候的小道士便是被他抱着在这大水桶里面浸湿了洗澡的,小道士明心提着水桶,齐无惑以控制元气的方式控制水流,洒落的时候也不至于浪费太多,当这一桶水耗尽的时候,已走到了街道的尾巴处,见到了昨日的施粥摊位仍旧还在。
还有大和尚搭起来了棚子,用来接诊病人。
齐无惑微微讶异,却是看到那和尚是个熟人,正是之前追得那位算命先生一口气跑到了平康坊青楼里面的那位僧人,那大和尚也认出了齐无惑,微笑颔示意少年稍等,而后帮着一位病人诊治,取出药物递过去,温和吩咐了服药的禁忌,这才起身过来。
双手合十,嗓音温和道:“贫僧见过小道长,又见面了。”
齐无惑以道家的方式回礼,道:“大师这是……”
大和尚回答道:“是因为近日里疫病横行,贫僧只好放了那家伙一马,先来此坐诊了。”
他是个看上去很温和的和尚,听得周围咳嗽声音,双手合十垂眸叹息道:
“慈悲,慈悲。”
“众生皆苦。”
“那算命的家伙可以稍后再抓,贫僧可以等的,但是许多人的疾病不可以拖。”
“大不了让他先跑,贫僧之后再追过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