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杜有邻写的天子诗词集注有了些进展,已做了大部分的收集与点评。
这天,少陵原下了小雪,杜五郎闲来无事,随手翻看了一下杜有邻的集注,点评了几句。
「这些年给陛下诗词作集注的人如过江之鲫,阿爷跟风做这件事,能有何新意?」
「我懂陛下。」
「阿爷若懂陛下,那便不会辞官了。」
杜五郎是随手一翻,从中间看了几篇注释,觉得与诗词的本意多有出入,摇了摇头。
接着,他无意中翻到了第一页,却是愣了一下。
「阿爷选的这开篇词,我竟从未听说过,是陛下作的?」
杜有邻得意,抚须道:「不错。」
杜五郎眯了眯眼,先仔细读了那序。
「四月六日,樊川道中遇雨,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
他不由在想是哪个七月六日,至少前面五六年间,他都记得薛白没来过樊川。
是香积寺收服叛军那一次吗?
看词意是像的……那是《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杜五郎反覆念叨了这词,又看向下面的集注。
说心里话,杜有邻的集注写的很一般,不叙说背景,只说自己当时正在伴驾,是如何如何心情。
「阿爷,这词,陛下是何时做的?」
「想知道吗?」杜有邻道:「待老夫的集注大成之日你便知道。」
他一把拿回自己的着作,哼了一声,自语道:「说老夫跟风,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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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五郎是万事不萦于怀的人,从来不挂着心事。
但这日之后,他心里又惦记起薛白了。
他开始有一个猜测,也许陛下并不怪杜妗,并不怪杜家呢?
也许可以返回长安,再去见见陛下?
每次这个想法冒出来,杜五郎都会将它重新压下去。
他告诉自己,伴君如伴虎,既然隐居了,就不要再卷入权力的漩涡。
因念着这些事,他有时夜里也会睡不着,想着权力对薛白的改变,之后再读《君国利病书》,他的感悟又大不相同。
迈入寒冬,这天夜里忽然下了大雪。
前半夜雪花籁籁而落,后半夜风吹的窗户咯咯作响。
他披衣起来,磨了墨,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君权」二字,之后斟酌着,不知如何下笔。
忽然,他似乎听到了什麽,推门而出,往后方的院子里看去,果然看到了那边院里亮着灯火。
杜五郎想了想,往那边走去,先到马厩看了看,见里面有一匹骏马异常显眼。
他遂上前拍了拍院门,问道:「阿姐,睡了吗?」
一推门,只见廊下有一人正在赏雪,因听得拍门声,那人转身想要进屋。
「慢着。」杜五郎已抢先一步唤住了对方,道:「你是谁?!」
才问出口,他其实已经认出了对方。
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
风雪中,廊下那人转过头来,在积雪的映照下,显出了一张杜五郎久违了的脸,从容不迫地给了回答——
「薛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