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说这个大叔,我只是以防万一。”
邵雯跟着前面的面包车,她一直觉得李程秀是温和善良宽容的,因为他本性如此,但让李程秀对陌生人有这样的戒备一定是他经历过什么。
邵雯握紧方向盘,突然问道,“你以前是不是让人骗过?”
李程秀突然有些局促,大叔的话让他和邵雯都放松了一些,但邵雯问他以前的事还是让他很不自在。
邵群三个姐姐,相处了几年,邵诺活泼,邵舞温柔,邵诺是那种他时常会因为她又换了男朋友担心男人对她不好,催着邵群去打听打听三姐新男友人品的姐姐,邵舞是每次看见补品都会留一半送过去的姐姐。
邵雯不一样,邵雯是李程秀担心她走路摔个跟头爬起来不去医院先踢一脚石头的人……
邵雯更像一个不得不严肃起来的大家长,李程秀觉得邵雯有其他的本性,只是被她大姐的身份束缚了,她必须坚强,必须雷厉风行,否则她撑不起一个家,他时常觉得邵群邵舞邵诺他们各有各的任性,原因就来自于邵雯,因为邵雯替他们挡了生活中的很多责任和烦恼,所以邵舞温柔,邵诺活泼,邵群任性。
唯独邵雯,她不温柔也不活泼更加不任性,她人性的色彩仿佛止步于大姐这个身份了。
邵雯见他不说话,就确认他是真的被骗过了。
“你跟姐姐说说,邵群去国外之后你是怎么过的。”
“说,说这个干什么呀?”
“邵群只跟我说过一点,我大致能猜出一些,肯定很不容易,但怎么不容易我不知道。”
李程秀有些哽咽,邵雯问他这个让他有种在外读书的小孩被人打了,家长拽着他逼问谁打的鼻酸感。
“你让我到地方了再给他钱是因为自己被骗过?”
“嗯。”
“怎么被骗的?”
“我刚去深圳的时候,找工作,身上还剩一千多块钱,车站有举着牌子小孩说住宿的,一晚上三十,我当时想住一晚就去找工作,然后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儿告诉我他住的地方一晚上五块,是那种几十个人的大通铺。”
“嗯,然后呢?”
“他在深圳待了很久,我刚去第一天他就告诉我怎么蹭到热水,去哪儿吃饭便宜,上哪儿有招聘广告……总之对我很好。”
“嗯。”
“后来住了十多天,不知道因为什么他被人打了,他说要是没钱就会有人打死他,我问他要多少,他说五百,我就把钱给他了,他答应我第二天就还给我,其实我知道他还不了这个钱,但是我当时想,要不是他,我肯定找不到这么便宜的地方住,而且我还有五百块,肯定能撑到我找到小饭馆。”
“结果当天晚上,他大半夜突然爬起来说自己钱丢了,然后大喊大叫打着电筒起来搜钱,他说他在钱上用铅笔写了名字,让我把包翻给他看,他把我的枕头被褥全都撕了,把我的钱找出来,结果我的钱上竟然真的有他的名字。”
“是他趁你睡着拿了你另外五百块钱。”
“嗯,当时大家都围着我骂小偷,他知道我说话结巴,就把我堵在墙角问你钱上有名字吗?我刚说一个没字他们就围在一起骂我小偷,让我滚出去。”
邵雯眼神微动,攥紧了拳头,“你出去了你住哪儿的?”
李程秀突然两眼一弯,像邵群当初问他,程秀,你怎么知道盖报纸保暖一样,他用同样的轻松的,对过去释怀的语气说,“火车站啊,很多人都在那过夜的。”
邵雯看着李程秀弯弯的眼睛,心脏一阵紧缩,要问她这辈子最怕什么,那肯定就是弟弟妹妹受委屈,她觉得别人家的小孩儿都有妈护着,但她的弟弟妹妹已经没有妈妈了,她用尽全力试图去给弟弟妹妹营造安全感,让他们知道没有妈妈也没什么,你们有大姐就什么都不用怕。
“你跟邵群说过吗?”
“他知道我睡过火车站,但是没跟他说为什么睡火车站。”
“怎么不跟他说。”
李程秀扭头看邵雯,“姐,那你受过的委屈你不是也没跟他们说过吗?”
邵雯一愣,然后强势道,“我能受什么委屈!谁敢给我委屈受!”
李程秀看着窗外的雪没说话,委屈这种事很奇怪,他无关你贫穷还是富贵,委屈不是有的孩子住在山里有的孩子住在城里,委屈是大家都住在山里,但是他坐在教室里看书,我牵着牛在窗外羡慕,委屈是茵茵的奶奶带着堂哥滑雪,茵茵只能被拦在门外。
邵雯的委屈是,都是邵家的子女,她却是姐姐。
“你还恨大姐吗?”
李程秀歪头看她,“恨什么?”
“我打过你,以前还对你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李程秀抓着衣角,“其实我要是你,我也会受不了弟弟找一个男人的,而且那时候我真的一无所有,怎么看我都像是个图邵群钱的。”
邵雯明白李程秀的温柔和宽容,人生走到亲人的地步,真正的相互了解才更加懂得亲人的意义,对她来说,如果有一天邵群跟李程秀分了,她也会觉得错在邵群,因为几年的相处,李程秀对她来说不仅仅是邵群喜欢的人而已,李程秀和邵舞邵诺邵群一样,对他来讲是另一个弟弟。
是考研要去给他找试卷,是放成绩却在睡懒觉要她急得跳脚亲自去查,是钓鱼跟邵群打闹掉水里要她拿杆子去捞,是起晚了扒着她车门说,姐,你能不能送我去学校的弟弟。
车缓缓行进着,俩人在车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