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用不着来这一趟吧,”梁珩还挺佩服自己的预见,“我父一年到头都病恹恹的,他不喜欢见人,也不喜欢别人拿无聊的事烦他。”
仇致远陪着一人远远走上高台。
梁珩见了,跳将起来:“舅舅!”
那人束黄冠,紫绶挂身,品阶比仇致远还高,正是宰相段博腴。
段相年过半百,保养得宜,气度儒雅。和宫里阴沉的皇帝、宦侍不同,段相面带微笑,如和风细雨令人见之即心旷神怡。少年时想必也同儿子段延陵一般风流倜傥、俊朗无俦。
“殿下,”段相笑问,“难得您来探望陛下。”
梁珩问:“舅舅怎么也来了?”
“今日有事与陛下相商,”段相看见沈育,也不知是文人相识还是得了仇致远口风,“这位想必就是汝阳沈师那位文名斐然的公子吧?听闻最近在陪殿下念书?”
“见过丞相。”
对这位白手起家的文人丞相,沈育还是很敬佩的。
“读书很好啊,”段相语重心长地拍拍梁珩肩膀,“世上什么东西都会失去,只有读的书是别人夺不走的。”
“陛下等候多时了,丞相请吧。”仇致远提醒。
沈育目送两人进殿,心中疑虑。皇帝等候段相多时,却不舍分一星半点时间给亲儿子。还是说,两人要商量的事不能有梁珩在场?
“喂,沈育,”梁珩叫他,“你想去我母亲那里转转么?”
沈育:“?”
梁珩眉飞色舞,忽然来了兴致:“舅舅进宫,延陵肯定也跟着来了,每次都这样,他们会去母亲那里待上一会儿。我们去找延陵玩!”
他根本也不是想找母亲,而是想找段延陵罢了。
皇帝居住朝政的章仪宫与后妃居住的桂宫,中间由飞架的复道虹桥相连,跨越与直城门相通的大街,进入另一方宫墙围砌的天地。
飞花烟柳,丘池石滩,花雉绿凫,美轮美奂。
皇帝与丞相是什么样的人,三权阉又是什么样的人,沈育都曾有过设想,唯独没有想过段后是什么样的人。段延陵显然比他们晚了一步,凉亭中,作简便打扮的皇后正喂鱼,身边一二侍女,为她持扇端茶。
一看只皇后一人在,梁珩又如在凤阙台上一般打起了退堂鼓。
“要不先等等吧?”
沈育不明所以:“为什么?”
梁珩欲言又止,看了沈育两眼:“你……你想去吗?那我带你见见我母亲。”语气宛如破釜沉舟。
靴头甫踏上凉亭,前一刻还在欣赏红鲤的皇后转过身:“怎么路上耽搁这半天?”
她的嗓音犹如风吹铃铎,藏着一点似是而非的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