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织摸了摸她的头,哄道:“好,我改天抽空带你去玩。不过现在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休息了。”
逢生依依不舍的说了句好吧,便回到剑中,钻进了云织后颈。
夜里来了不速之客。
云织不知道魈为什么半夜来找她,她打开门,衣衫单薄,看着屋外穿戴整齐染着一身寒意的魈,露出疑惑的目光。
但还是让人先进了屋子。
“你还好吗?”云织给他倒了杯热水,衣袖滑落,露出一截莹白细腻的小臂。
魈刚想问她状况如何,就被抢了先。他视线都没落在云织脸上,或悬于发顶,或停留在她肩膀,无端露出些生涩来。
“我无事,倒是你,感觉如何?”魈话语有些慢,像是在一字一句斟酌:“业障,对你有影响吗?”
云织手捂着茶杯感受热意传递,晃着头回答魈:“我很好,只是还有一些业障没消化完。不过时间问题,不必担心。”
魈嗯了一声,抬眼时就看见云织隔着温暖的灯光,认真而温柔的看着他,似乎一直等着他一一询问,她再全盘托出,当下便是一愣。
“魈,还想知道什么?”他不开口,云织又反问起他,对他毫不设防。
魈握紧茶杯,水温滚烫他也没有感受到,只是顺着云织的问话又接着将一开始准备的问题问出。
“你为什么能吸食我的业障?”
云织看着他很艰难才问出来的模样,抬手小声笑了一下。
魈在她的笑声中脊背都绷成了线,冷峻的表情逐渐维持不住。
“吸食业障,是我的本体能力。”云织嗓音像初春刚融化的湖水,柔和而不失清冽。
她细细与魈解释:“我和你们印象中的仙人有所不同,本是生命之树万千法力中的一粒因子,因为天降因果而飞升为神。
所以我继承了生命之树的所有特质,包容生灵秽物,拥有治愈之能。”
当然,她还在最后补充了一句:“只是生死为命,我一般不干涉。所以活死人肉白骨这种事情,还是别找我啦!”
她的话太过离奇,纵是活了几千年的魈也闻所未闻,心中的起伏不定甚至带到了面上来。
容色于魈身上众多吸引云织的因素而言,似乎并不占据最主要的部分。
但此时魈又像快漆黑展厅中唯一发着光的白玉,不自觉的吸引着她视线。
她托着脸,一边唾弃自己爱好颜色,一边又心里又有些想霸占的蠢蠢欲动。
魈身上的业障是帝君都没法直接根除的存在,直到他自己最后都不甚在意了,帝君也依旧上心的替他尝试过无数方法。
只是最后没想到,突然冒出了个云织这样的人物,直接将业障“吞食”消化了。
他突然从腰间拽下了一只古朴的香囊,推至云织面前,情绪比以往都鲜明了些,眉目坚定:“你于我有恩,业障恩情难报。
我这些年随孑然一身,但早年在战争时期还有一笔帝君赏赐的私产。虽然不多,不过日后只要不涉及璃月安全,不影响帝君要事,魈听凭你的差遣。”
香囊陈旧,肚子空瘪,看着内里无物的模样。
云织微张大眼睛,提起香囊捏了捏,突然不解道:“旁人都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仙君怎么另走它路呢?是云织哪里做的不好吗?”
魈面色一下不自在起来,手指上像是有小爬虫,慢慢圈起来,微微侧坐躲开云织灼热的视线。
“情爱虚无缥缈,不如利益坚固。”他动了动嘴唇,说了这样一句话出来。
云织一下“啊”了一声,心里说不上是了然多些还是失落多些。
她把香囊退回去:“这些财物对我无用,魈不用给我。帮你是我自愿的事情,不必有压力,就当做我日行一善吧。”
她不接受回报,魈也不能接受这么大的恩情全落在别人的不在意上。
也许对她真是日行一善举手之劳,但对魈而言,这是两千多年的噩梦。
但云织已经推辞了,看起来也没了一开始那样纯粹看见他来的开心。魈只好看着那个被她推回到桌沿边的小香囊,手指一动,收了回来。
“…………”
魈只是不近人情,并不是不通人情。世间的嗔痴爱恨,他是能感受到的。
但感受到是一回事,能感同身受甚至理解是另一回事。
他的生活被守护璃月占据,与魔物为伍,行走在黑暗中不断累积杀戮。他也不是人类,从不走进人群,每到闲暇之时,也只是一个人坐在树上看看风景吹吹风。
云织喜欢他,但他没有尝到过喜欢的滋味,也从来没有起过喜欢人的心思。
他不是没想过直接干净利落的斩断云织的这份情意,但一开始他只准备冷处理,后面事情混乱,接触多了起来,现在又欠下这一沉重的恩情。
每当看见云织温柔包容着看他,好像除他之外皆不重要的目光时,他又会一时间忘记那些要开口的话。
说不出口,魈站起身,那张裂了半面的傩面碰到了腰间装饰,木木的咯噔一响。
这点声音打破安静的氛围,云织跟着他站起来,看不清他遮掩住的眼中情绪。
“那你……早些休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叫我名字,听你差遣这句话不会作废。”
魈脚尖一转,往门的方向走去。云织正站在那个方向,视线跟随他移动时,头微微扬起。
烛火的余光落在她唇角,像染上了晶莹的口脂,魈只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