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做生意有讲究。事关中秋节礼。”
叶扶琉扳着手指算账,“手下几百来号人,二十五家铺面,我是不大亲去各家铺面盘帐的,还好各处掌柜的对叶家生意还算尽心。中秋节是大节,每年就属中秋节礼发下去的最多。”
金铤在掌心掂一掂就知道是十两锭。她随手从箱子里取出八根金铤摞在一处,“发下去的中秋节礼大概要这么多。”
又点出五六根金铤,“江县今年搞的那场富户募捐,我拿布帛库存抵了捐额,但库存见底,还得加紧采买。采买起来又是一大笔。”
两笔开支抵消入账,才入手的两百三十两金去了一半。
魏桓心里默算片刻,叶家布帛生意摊子铺得大,手下雇请的人又多,听来似乎不怎么赚钱。他有心询问叶家要不要资财帮扶,又担心话出了口,万一引发不悦反倒不好。
正沉吟间,叶扶琉把两笔开支的十来个金铤挪去青石地,又仔细清点一遍石桌剩下的金铤数目,小小的不痛快立刻抛去九霄云外。
“剩下的一半足够今年整年开销了。”她愉悦地说。
素秋在旁边插嘴,“娘子,别忘了北边。大郎君和二郎君都会送节礼过来,多多少少能填补一些。”
“对。”叶扶琉立刻叮嘱,“我们不是新仿制了一对红木的升降灯台么?两位阿兄一边送一个,就当是中秋回礼。”
素秋在旁边当场记录在册,“正好有批船最近要去京城。时间——”她算了算,“走大运河,时间正好赶得及。今晚把一对木灯台擦洗干净,明天就装船。”
魏桓在旁边默听了一阵,开口询问,“叶家的两位兄长,人在京
城?”
叶扶琉不瞒他,“大兄二兄都在京城。一个经营铺子,一个做官。”
“嗯?”魏桓倒有几分诧异。
叶扶琉的老本行营生做得风生水起,这行当说实话,行走于黑白之间,顺顺当当运作下来,全靠胆大心细眼光毒。他实在想不到,叶家竟然有人在官场里。
他默然思忖,叶姓的京官……
依稀有几个姓名闪过脑海,都不是高品京官。五品以下官员无需参与朝会,他基本都未见过,对那几人的相貌年纪毫无印象。
叶扶琉清点两遍金铤数目,放回叶家自己的钱箱锁好,交予素秋收好保管。自己端着一碗冰镇绿豆汤,左右张望片刻,问魏桓道,“你家的鹰呢?刚才见它落在木楼栏杆上了。”
魏桓往南边长檐下指,“那里有处它喜爱的木巢。”
他呷了口绿豆汤,也反问叶扶琉,“七月将尽,过几日便入八月。八月中秋是大节,你们今年新搬来镇子,如何过节,可有个打算?”
“我和素秋商议过了,都觉得人越多越热闹才好。”说到这里,叶扶琉顿了顿,视线往魏桓身上乌溜溜转了一圈,
“说起来,魏家人也少。你觉得……两家一起过中秋,这个主意怎么样?”
魏桓并不意外,汤匙拨了拨汤里漂浮的百合,把话题顺理成章接下,“正好。我也有此意。”
他抿了口汤,又道,“叶家两位兄长在京城,你三兄呢?中秋月圆,阖家团聚。不打算邀来五口镇过节?”
叶扶琉自个儿早盘算过了。“三兄人在钱塘老家,住处离这里倒不算远。我已经在写信请他过来镇子过节。哎,就怕他不肯来。”
“怎么说。”
“我那位三兄……”叶扶琉难得露出一丝苦恼的神色,
“性子比大家闺秀还要大家闺秀。不硬拉他出去,他能整个月不出后院一步。我小时候爱玩闹,要他陪出门逛一趟市集,简直要他的命一般。我年年写信,三兄年年不肯出来。最后都是我回钱塘看他。钱塘到五口镇的距离说远不远,坐舟船五六天水路吧。他多半不会来的。”
魏桓:“唔……令三兄的性情,听来像古之隐士。”
“可不就是隐士么!”叶扶琉赞同地一拍手,“整天侍弄花草,吟咏读书,养了一院子的梅花。每年冬春开花时可好看了。”
魏桓点点头,果然是性情高洁的隐士无疑了。赞赏的言语在舌尖转了一圈,突然顿了顿。
他意识到一桩难以解释的事。
“记得听你说过,你从小跟着家中兄长读书学画。一身的本领,都是三个兄长教授的?”
叶扶琉更正,“大兄二兄常年在京城,主要是三兄教的。”
“……”魏桓沉默地起身加了半碗绿豆汤。
一个种梅读书,整年不怎么出门的隐士……是怎么养出叶扶琉这个偷家小娘子的??
他直觉问题不好问,按捺下去。两边随意闲聊漫谈,魏桓捧一
碗冰镇绿豆汤慢悠悠地喝(),喝了小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