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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两辆大车、一头毛驴,如今新添了一个丁口。

叶扶琉和魏桓并肩坐在载人大车的前车辕,两人轮流驾车。

魏桓之前被一口大木箱从家里扛出来,波澜不惊;如今坐在叶家南行的驴车上,怡然自得。

素秋挪去了辎重大车上坐着。秦陇回头低声和素秋嘀咕,问要不要把魏家郎君送回镇子去,素秋看看两人神色,“瞧着不像是不乐意……问问看?”

秦陇还没找着机会问,只听风里刮来两人的对话。

叶扶琉不服气说,“我眼睛才不会轻易笑,瞪人时眼神很凶的。你别被我天生的圆眼给骗了。”

魏桓道:“你现在眼睛也在笑。”

“才没有。我在瞪你啊。”

魏桓轻轻地笑了声,抬手捏了捏身侧小娘子的脸。

两人靠在一处了。

秦陇心里嘀咕着,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

车上的素秋瞧着,脸上也带出点笑意,“大管事别管了,专心赶车罢。”

大车在东方亮起的天光下逐渐远行。

“三郎,说说看你们魏家。为什么说五条人命填进去,才无人提起从前的坏名声?

“说来话长。要从两代前说起了……”

翰宗皇帝时,南下打秋风的蛮人骑兵直冲京城,在城下烧杀劫掠,场面惨烈,翰宗皇帝差点放弃京城南奔。

禁军精锐困守京城,朝廷急调地方厢军救援,期间折损无数,记载在案的有四个字:‘不计代价’。这代价里,就有魏家祖辈的父子两条命。

“祖父和叔父是第一批冲进京城的先锋,父子一战同死,魏家功劳显得格外不同。我父亲身为嫡长子,当时留在江南。翰宗皇帝召见父亲,追封爵位,又允诺儿女亲家。”

叶扶琉思索着点点头,“就是你家阿姊嫁入皇家的那桩姻缘。”

“是。长姊及笄后嫁入安王府,虽说不是正妃,依然算是高嫁。后来你也知道,翰宗皇帝宾天后,安王继位大统,便是先帝。长姊生下我那外甥,是先帝膝下唯一的儿子。魏家乍看风光无限。”

叶扶琉敏感地察觉出一丝不对,“乍看风光无限?怎么,内里有隐患?”

魏桓无声地笑了下,“武人门第乍逢富贵,在京城官场里混,哪有不犯错的。”

魏家最风光的时候,犯了个大错。

一个皇家难以容忍的大错。

身为武将门第,皇亲国戚,竟然意图和朝廷中枢的文官重臣联姻。

魏家在京城鲜花着锦,看似最风光时,魏家父子被一张调令调去霸州。

“霸州是最北边境。调去头一年,犯下通敌的嫌疑,魏家父子受查。没查出什么,放出来了。第二年,又涉嫌贪墨军饷,拘押数月,还是没查出什么,又放出来。第三年,又受查。这么折腾几个来回,魏家那几年名声极其难听。”

魏家当年在北边的名声难听到何等

程度?长子次子议好的婚事全退,魏夫人不堪重负,揣着大肚回了江南娘家。

短短四五个月后,魏桓诞生于江南。

“彼时我尚未出生,北蛮再度破关南下,魏家父子三人守城战死。战死前魏家还没洗清通敌的嫌疑,战死后总算无人再追问。总之,魏家填进去满门男丁的性命,总算洗刷干净了头顶的臭名声。但若要说以魏家功勋传唱南北,却也无文人上赶着做宣扬事。”

“长姊在宫里多年,被娘家拖累,如履薄冰。官家小时还算亲近我,长大懂事后,对魏家的嫌弃一眼便看得出。偏他自诩为君主,既要用我,又当我的面忍着嫌弃。以他的年纪城府,心里生了嫌弃,哪是能忍住的。”魏桓提起他外甥,声音便淡下去。

叶扶琉自然听出了魏桓话外的淡淡嫌弃。“听来,你这位官家外甥无甚意思。”

魏桓赞同,“无甚意思。”

“那就忘了吧。以后再不来往了。”

“我回返江南,便是不想再来往了。”

叶扶琉赞道,“当断则断很好。对了,你那官家外甥无甚意思,你的长姊呢?她如今贵为太后娘娘,在宫里应该无需再忍气吞声度日了吧?”

被问到宫里那位长姊,魏桓没了声音。沉默着,抬头望向远方。

东方天色越来越明亮,云层遮掩不住红光,青色天幕下,一轮红日正从地平线冉冉升起。

“祖母过世后,正是我那长姊将我接入京城,将我带在身边抚养长大。她曾是个江南温婉女子,于我来说,长姊如母。”

他说得平缓温和,叶扶琉却又从平和描述中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曾是个温婉女子?”

“曾是个温婉女子。”

“后来呢?不温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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