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青年尽量让自己站在外人的角度审视,如果她正式决定放弃,那这段四年的感情从客观上讲不过是一场青春游戏。他们都还年轻,按母亲的心意他大可以过上几年再挑选一位合适的妻子,大概率只能做到互相尊重,当然也可能她会怀揣着别的打算,但他会再用上几年的时间告诉她,同他站在一起才是收益最高的选择。
只是他还是会在好不容易入睡后做那些掺杂着过去的梦,梦见有求必应屋摆在桌子上插着水果的小银叉子和薄荷糖块,梦见毕业前他们爬到中央塔的高处,一起数各自知道这所城堡的多少秘密。17岁的杰西卡咬着腮帮,一边望向下方中央庭院熟悉的路线一边生动地形容:“我看见千千万万个我,走在同一条道路上。”
他试图用工作忽略梦境,无穷无尽的家族事务也足够他全身心地投入当中。年轻斯莱特林能够独自应对堆积如山的烂事,尽管因为没有未婚妻帮助而稍显吃力。受家庭影响,雷古勒斯布莱克从不小觑女人的力量,除开同男性直接竞争,她们有一套属于自己的交际与争取权力的方式。他知道杰西卡不擅长,所以根本没打算让她接触,但赫奇帕奇坚持了解这些古怪的规则,哪怕只能帮上他一点小忙——最后还是他每次把她塞回卧室睡觉,每次女巫磕磕巴巴背诵一长串人名与流程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活像个恶棍。
杰西卡消失整一个月的当天雷古勒斯收到了她从巴黎东站巫师邮局发出的纪念品,不过他把它们全部原路退了回去。他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也许是退让,但更可能是想要保持友谊?
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被教育,做任何事都要挺直背,维护身为一个布莱克应有的尊严。他不能向后靠上一点,哪怕柔软的扶手就近在咫尺。
不幸中的万幸,年轻的布莱克先生在工作上的付出得到了应得的收获,他花了十足功夫推动的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长势良好,负责为纯血或混血的小巫师提供更优越的环境,偶尔也会凭他本人的意志做点私事。毕业后雷古勒斯彻底意识到了新鲜血液的价值,倘若真要让巫师在麻瓜当中获得绝对的统治,起码要让巫师的人数多起来。
他首先关注了那些无法正常获取巫师知识的孩子,大部分是混血,从逆转偶发魔法事件小组拿到的报告证实这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他们生活在麻瓜当中,因为各种各样的家庭原因远离了身为巫师的长辈,直到接近入学年龄才被准入之书找到并接受教育。于是协会几乎承办了霍格沃兹所有无法做到的事,会有经过培训的志愿者归档入学年龄前的小巫师的家庭情况,教导那些惊恐或只觉得有趣的孩子正确认识魔力暴动,再加上规律的定期家访(不介意悄悄用上一些魔法手段)。布莱克带头慷慨解囊了书籍与人员的资金,又自费发出一封又一封镶银边的感谢信和资助证明。雷古勒斯放下昔日高贵的名门架子,低下头吹捧那些贪婪或愚蠢的傻瓜,布莱克的体量撑得住好几个协会,但没法托起一整个社会关照未成年巫师的风气。他没兴趣像大多数政客那样只是作秀,他要让那些既得利益者看到有利可图,这些项目才有真正长久运转下去的机会。
他甚至还打算推动未成年巫师法律的修订,比如剥夺虐待未成年巫师(主要是从魔法意义上)监护人的抚养权,虽然他目前的能量只配提一提建议。雷古勒斯还记得梦境中沙金色卷发女巫悲伤的请求,那是沸腾的湖水中一缕穿过他胸膛的金线,她希望他改变这个世界,拯救所有生活在黑魔王治下痛苦的人。
何况他也不算全无私心,除却例行沟通与处理布莱克固有的资本,越来越多的魔法部活动开始邀请雷古勒斯加入。而资历尚浅的年轻巫师们也成为了他最先的朋友,他们多数资历尚浅,但怀揣梦想与野心,在未成年巫师保护协会兼职满三个周期就会在布莱克与斯拉格霍恩的引荐下送他们到该去的地方。如今斯莱特林还需要院长拽上一把,奥赖恩与沃尔布加也在尽力支持他们的儿子,但没几个月他们的帮助就变得有限。
临近1980年秋天时奥赖恩布莱克几乎已经无法下床,宛如栎树上摇摇欲坠落的橡果。雷古勒斯一方面变得更加沉默,一方面也在心中感叹父母给他留了个好底子。布莱克既是卖家,也是优秀的买主,这让他能走得比其他人更远。他的家族在英国仍有一定的信誉,而他会把它变成布莱克的开始。清秀的黑发青年苦涩却畅快地吁一口气,从十几岁起他就想做这些了,只是曾经一味催眠自己是责任心驱使。
西里斯布莱克从格里莫广场12号搬走的那天,雷古勒斯没有出现,毕竟所有劝说或试图挽回的努力都被兄弟间漫长而激烈的争吵消磨殆尽。他远远看着对方冲楼梯间墙上的画像鞠了个极具嘲讽意味的躬,心里突然像被闪电击中一般,蓦地生起了一股可以称之为窃喜的冲动。似乎只要任由他离开这里,自己就能坐到那个梦寐以求的位置上去。
转眼他就冷静了下来,但这一瞬间涌上的念头仍像尖刀一样把他从头到脚扎了个穿。在母亲把小天狼星从挂毯上烧掉后雷古勒斯布莱克开始更拼命的学习,别人看他都像个骤然富贵的可怜虫或幸运儿,只有杰西卡非常乐观地感叹他一定能改变一切,那时候他才刚摸到理想的门前灰,她就相信他能做到。
他记得当时有多么的高兴啊,那幼稚的、被吹捧后的虚荣心宛如一张施了防水咒的纸船,漂浮在黑湖的湖面摇摇晃晃。从那时起他就喜欢听她雀跃的声音,起初还有点不好意思,总是垂下眼帘,用睫毛的阴影遮盖自己含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