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郝村长外,山上众人应当不知道薛澈的身份,魏大栓也不打算挑破。
魏大栓:“阿澈,我这是在哪?”
薛澈:“你吐血晕倒了,村民们把你送到虞大夫这了。”
魏大栓撑着身子下床。
薛澈的目光略过魏大栓脚踝裸露的皮肤:
“虞大夫说你和胡人交战过。”
魏大栓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看着薛澈说:
“是啊,我以前在西北与胡人打过仗,与薛鸣都一起打过仗。今天我拿着兵器图纸去找郝村长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以前打仗的事情,身子有些难受,给你们添麻烦了。”
薛鸣?薛澈眼睛瞪大了点。
那是他只在祠堂牌位上见过的曾祖父名字。
魏大栓对薛澈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像爷爷看着孙子一般:
“你若是有兴趣,以后我给你讲讲以前在西北打仗的事情。”
薛澈点头,当然是有兴趣的。
魏大栓站起身子,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说:
“无涯师傅给你打的那把剑太重了,我这几日有空给你做一把木剑,等你大了些再换铁剑。”
“谢谢魏爷爷。”薛澈觉得魏爷爷醒来后,对自已的态度变得很亲和。
“爷爷!爷爷!”魏七从外边跑进来,紧张地抱住爷爷,“爷爷你怎么样?”
魏七从制墨作坊下工回来,身上还沾着烟灰。
他今天白日听说爷爷晕倒了,急急忙忙来看过一次,但爷爷那时候还没醒来,虞大夫说没有大碍,让他晚上再来接爷爷。
魏七只有爷爷一个血亲,很担心爷爷出事情。
魏大栓拍拍孙子,眼角笑出褶皱:
“阿七,爷爷没事,就是吐了口淤血,身体好着呢。”
魏大栓和孙子走出了虞大夫的小院。
魏七非要背着魏大栓走:“爷爷,我背你。”
魏大栓拗不过孙子这犟脾气,只好让孙子背着了。
魏大栓趴在孙子的背上,这才感觉到当年他抱在手里拉扯大的孙子,如今已经有了宽阔有力的肩膀和结实的身体。
“昭庆八年了,阿七,你十七了吧。”魏大栓抱着孙子的肩膀。
魏七长大了,可是在爷爷面前还有点像小孩。
他背着爷爷,气呼呼地埋怨:
“爷爷你吓死我了,好好的怎就晕了?你是不是馋嘴,摘了什么有毒的野果吃?村里现在吃食够,爷爷你别乱找吃的了……”
夜色漫过头顶,却一点都不黑。
又圆又大的一轮月亮升起来,把整片山坡都照得很亮。
祖孙俩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影子背部隆起一块,好像一只直立乌龟的影子。
魏大栓想起,十几年前,他就是这样背着孙子在夜里逃跑的。
魏七还在叨叨:
“爷爷,我还以为你……”
魏大栓笑着在魏七后脑上敲了个栗子:
“阿七放心,爷爷还不会死嘞。”
“呸呸呸!不说这个字……”魏七急得都要跳起来了。
“好,不说,不说了。”魏大栓不说话了,只看着地上的影子。
如水的月光浸湿他面上的皱纹,他的整张脸都湿漉漉的。
他原本以为逃上黑匪山后,他的报应终于结束了。
可今日他才明白——
一次次死里逃生,不是因为上天眷顾,而是因为他在人间还有没做完的事情,没赎完的罪。
因果轮回还没有结束。
在此之前,他不会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