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春娘指着山坡各面一一介绍道:
“这是纺纱区,这是织布区,旁边是裁剪区,下一个是缝制区……最后是仓库区。”
秦源顺着陆春娘指的的方向看过去,见不同区域内不断有人将上一区产出的成品运到下一个区作原料。
所有的区域连起来,物料如流水一般在各个区淌过,从一根线变成了一件衣裳。
秦源以前在江南地区也见过大的布坊,也有分区,但人家那是世代传承下来的布坊。
岭南山村里的布坊也能有这么明确的分工,这是他没想到的。
秦源:“有劳陆娘子带我去各工坊内走走。”
看着是很壮观,但实际成品如何还得细查。
若做出的东西不合要求,定然是要返工重做的。
陆春娘带着几人从纺纱区开始走。
秦源看见众人都在做工,纺纱吱溜溜转个不停,显然很熟练,效率很高。
秦啸凑近一个纺车看,见纺车上的线条粗细均匀,没有杂质。
秦啸伸手想捏起棉线来看,被陆春娘制止了:
“这位老伯且慢,你手上若有油污,不宜碰线。”
说罢,她取来两块打湿的布巾子。
秦啸看见自已手指上的确还沾着之前吃花生米的油,尬笑道:
“是老夫大意了。”
秦源和秦啸都接过布巾擦净了手,跟着继续往前走。
走到缝制区的时候,看见缝制区内部还进行了细分。
有人专门缝袖子,有人专门缝裤子,还有人专门缝口袋。
秦源走到一个低头缝裤子的妇人面前,看见妇人在反复缝同一处。
“你为何缝好了此处还要缝?”
妇人一边缝衣裳一边答:“回大人,这是裤脚的位置。将士们行军打仗,要走要跑,还经常坐在沙土上,所以裤脚、臀后都是容易磨损开线的地方,要多缝几道。”
秦源点头,又问另一个缝口袋的姑娘:
“为何把口袋缝在衣裳外面,不缝在里边?”
“喏,衣裳里面也缝了口袋的,但是外边也得缝。”
穿针引线的姑娘把手上的针线放下,将衣服披在身上给秦源几人演示:
“西北冬日天冷,将士们外边又套着盔甲,伸手进衣服内拿东西很不方便。有些常用的东西就可以放在衣服外边的口袋。好不好看是次要,实用才是最重要的。”
秦源拿手比划了一下,那口袋有成年男子手掌那么大,足够放些小物件,而且手冷的时候还可以把手塞进去捂着。
与此同时,秦啸也在问另一个长工:
“为何裤子上缝了裤带还要缝扣子?”
长工答道:“这是陆娘子教的,扣子和扣眼可以调整腰围大小,而且裤带要是断了,还有扣子撑着。”
秦源听了长工的解释由衷夸赞:“陆娘子心思细密。”
秦啸则连连称好,不禁回忆起以前。
想当初他刚入伍打仗的时候,有一回被敌人砍断了裤带,裤子掉了。
他想提裤子,可是手又受伤了,一时使不上劲。
最后身边的一个好兄弟帮他一路提溜着裤腰走回营地去。
秦啸打赢了仗,但是丢了脸。
当时被身边的好兄弟拿这件事笑了好久,秦啸到现在想起都觉得老脸一红。
不过那兄弟跟他很肯定地保证过了,绝不会把这件说出去,只会烂在肚子里。
战场上互相救过命的好兄弟,这点还是信得过。
秦啸正向陆春娘投去欣赏的目光,接着就听见陆春娘说:
“大人谬赞了,其实这不是我的主意,是我们村里大栓叔说的。”
“我们村大栓叔年轻的时候从过军,给我们布坊提了好多建议。他说他以前打仗时,营队里有个兄弟打仗打掉了裤子,打完胜仗一路提着裤子回去。所以他建议我们可得多缝两个扣子。”
将士们打仗的确艰辛,但这个事也实在让人捧腹。
在场的人听了都笑,连秦源和顾刺史都没忍住。
笑声一片,和乐融融。
只有僵着脸的秦啸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