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前公司群里热闹非凡,一条“老板和老板娘吵架了”的八卦从三十二层传出来,以光速传遍整个公司。
一家开在什刹海旁边的烤肉店,老板是萧知许的朋友,业内挺知名的一位制片人,开了这么家店玩,经常有明星来捧场,但她却不像正经做生意的,室内只零散地摆着几张桌子,随便哪位朋友来都给清场。
还请了驻唱歌手,此刻正低头弹唱一首民谣。
晏宁把椅背调成可以仰躺的角度,向外望去,晚上天晴了,但城市的夜空高处,一颗星也没有。
她推开一点窗户。这个点什刹海也没几个人,北方城市的夜晚有一种苍茫的悲怆,空气中飘着萧索的冷味儿。什刹海上结了冰,月辉洒在冰面上,银光远远的泼出去一大片。
萧知许躺在她旁边,两个人不知道对着黑漆漆的天空看些什么,弹唱声忽然停了,楼下车辆悄无声息地驶过,这一方天地安静地令人发慌。
这样的氛围让人懒得说话,晏宁懒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今天沈濯说上次的事,警方那边有新进展,你知道吗?”
“不知道,明天我问问李植。”萧知许递给晏宁一杯白葡萄酒,澄澈的金色酒液散发着清新花果香,是凤梨和黄苹果混合着蜂蜜的香气。
晏宁咽下口水,想起上次酒后醉态:“我戒了。”
但她还是接过了那杯酒。
“人生苦短。”萧知许倾身,轻轻与她碰杯,玻璃碰了一下,声音短促清脆。
同一刻,萧知许散漫的话音响起:“及时行乐嘛。”
世间乐事不多,喝酒赏月,算是极佳一项。
于是晏宁的戒酒计划就这么中断了。
歌声又响起,是一首耳熟能详的英文歌,athoandyears。
晏宁跟着旋律轻声哼唱,歌手的声线很熟悉,清澈好听,像沈濯,她远远投去视线,只看到一顶压的很低的黑色鸭舌帽,那人又低着头,眉目藏在阴影之中,令人看不清面孔,倒是白色棉麻衬衫和黑西裤勾勒出好身材,紧绷的肌肉藏在衬衫下,宽肩窄腰长腿,皎若玉树临风。
身量也有些像沈濯。
怎么无论什么事情都能想到他。
晏宁收回目光,自嘲般地笑了下,又漫无目的地看向远处。
记不清哪一年她曾答应过julia,带她去什刹海滑冰,最终也没兑现诺言。如今想来,有点可惜,现在她想滑也没机会了。
越来越频繁地忆往昔是年龄快到了的标志。可她分明才二十几岁。
晏宁盯着冰面愣了会儿神,悠扬歌声依旧在空荡荡的室内回响:
夜色沉沉,晏宁指尖敲着膝盖,随着歌手轻声唱出最后一句,像是在给他和声:
后面的旋律没有继续弹,吉他声忽然收束,晏宁仿佛有什么预感,转头望去,沈濯摘下鸭舌帽,随手向后捋了捋被压塌的头发。
他对上晏宁的目光,一条长腿撑在地上,肩膀微微塌陷,神态懒散,唇角噙着抹漫不经心的笑,用口型无声地说:“对唔住bb。”
晏宁的手指顿住。
还真是他。
可他眸中丝毫没有歉意,薄唇轻启用粤语道歉,更像调情。
沈濯放下吉他,大步朝她们这桌走来,刚走近便听见晏宁说:“沈先生阴魂不散。”
她声音柔,传到耳廓,听得人痒痒的,沈濯抬手解开领口最上面那枚纽扣,居高临下地看着仰躺在椅子里的人:“只能怪晏老师太令人神魂颠倒。”
他学着别人叫她“晏老师”的时候,声线一贯淡的发凉,莫名有种禁欲的气息。晏宁揉了揉耳垂,慢吞吞地坐起身,把桌上零零散散的手机车钥匙往包里收,还不忘点评两句:“歌唱的不错,哪天破产了出道当个歌手,也绰绰有余。”
沈濯漫不经心道:“行啊,到时候给你留演唱会第一排的票。”
晏宁没接他的话,自顾自说:“也好满足你那总想站在记者镜头前的奇怪心理。”
沈濯:“…”
还没消气。
晏宁剜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听见沈濯追上来,扭头没好气道:“别跟着我!”
沈濯装聋已经装得很熟练了,抓起外套跟上去。
北方寒冬的风带着刺骨凉意,从冰面上漫过来,晏宁最怕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把下巴尖藏进围巾里,一扭头,发现沈濯的大衣敞着怀,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样子,忍不住皱了下眉。
算了,冻死活该。
沈濯从身后揽她入怀,嘴唇贴在她冰冰凉凉的耳朵上,放低声音说:“阿囡,别生气了。”
晏宁望着街口冷哼一声,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见一辆白色轿车停在面前,抬起脚尖踩到沈濯皮鞋上,又给了他一手肘。
小姑娘劲真挺大的,一点没收着,沈濯倒吸一口冷气,条件反射松开手,晏宁立马如一尾鱼一般灵活地钻进车里,“砰”一下重重甩上门,临走还降下车窗瞪了他一眼,骂道:“骗子!”
司机打着方向盘离开,徒留沈濯站在原地吃了一口车尾气。
他偏过头咳了一声,默然片刻,摸出手机搜索——
“女朋友生气了该怎么哄?”
沈濯订的花依旧每日送到晏宁家,又被原封不动地被送回来。
沈濯以前从没遇到这种情况,晏宁脾气好,天生回避冲突的性子,不怎么会生气,就算生气了,通常也很好哄。他能想到的招都用了,送花、唱歌、送礼物、跟屁虫一样天天在小区里溜达着偶遇她,晏宁通通视而不见。
思索半晌,沈濯终于拨通了周聿安的电话,那头传来推麻将的声音,伴随着几声“八万”、“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