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面前的快递看上去应该是一封信件。
快件上只写着心脏大血管外科陆洋医生收,没有寄件人和落款,撕开封条,从里面拿出来的是没有署名的信封,薄薄的信纸上看得出来是着意写得工整清隽的笔迹。
信写得并不长,却让陆洋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而林远琛在看到的时候,也是同样百感交集地沉默了。
是当年那个已经离开的患者的家属。
陆洋隐约有一点印象,那个冬夜被悲痛拉扯着的人群里,的确有一个年轻女孩的身影,但是轮廓很模糊,他早就记不清了。
字句里表达的都是歉意,理解和庆幸。
写信的人当时还是个孩子,她只能安静看着,她的想法和认知,大人们并不会去听和了解。
但孩子有眼睛,孩子的心里也有一把尺子。
她会记得那个几次穿过走廊,身上洗手衣还挂着血色,见了父母亲戚的年轻医生,她知道那一扇扇门后面的手术室里,整整一夜都是在尽力地抢救。
她能理解,因为她现在也成为了一名医生。
“我真的非常非常庆幸和感激,得知您没有因此而离开医院”
“因为那件事,我一直想着能做点什么,做点什么所以抱着也要成为一名医者的信念努力学习,后来非常幸运地考入了理想的院校,但心里也始终没有办法忘记”
“真的非常感谢您当时做的一切努力。”
信的结尾是对方小心翼翼地抱歉和愧意,写这封信的初衷是想要给自己内心一点平静和交代,也想作为家属表达与当时其他亲人不同的想法,不求别的,只希望这封信没有给陆洋带来困扰。
陈院在客厅看着电视,厨房里是已经准备好包饺子的同门。
吴乐可能因为手太笨了,包得太丑了,皮还破了漏出一坨馅料,被何霁明和颜瑶嘲笑,小姑娘不服气开始捣乱,糊了到处都是面粉,被老师捏了捏脸后,又开始甜甜地叫着姐姐,跟颜瑶求饶。
程澄站在灶台边上,像个无奈的炒菜机器,江述宁打着下手,闫怀峥有些烦闷地坐餐厅,听着他们热闹,还一脸冷淡地看着屏幕上,分院的科室月度相关统计报告,江述宁也许是看不太惯对方这时还要工作,往他手里塞了把蒜头,让他一边剥一边看。闫怀峥虽然有点不快地瞪了他,但还是把蒜头接过手。
大家把庭院前玻璃房的空间留给了林远琛和陆洋师徒,没有过来打扰。
相对着,久久的安静之后,林远琛看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些红了眼眶的陆洋,沉沉地叹了口气。
“都过去了,洋洋,都过去了。”
是啊。
都过去了,如果不去提,他已经不回轻易地回想起过去的事情了。过往在脑海里沉睡,记忆恍如在深海里渐渐下沉,慢慢看不到光亮,慢慢沉入海底。
都过去了。
陆洋淡淡地笑了一下,把信纸折叠起来收好,没有再说什么。
言语在两人之间都显得有些多余,林远琛就这么陪伴陆洋站着,看着窗外难得明亮的月夜安静地待着。
天气还没完全回温,元宵过后,也许还会有一阵严寒下的降雪,簌簌纯白,也许就是所谓“倒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