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这时,兽人总是会兴致勃勃的拉着裴初去玩雪,并且必然会打一场雪仗。
白色的雪握在手中,哪怕隔着皮质的手套也能感觉到凉丝丝的寒意。安伯咬着烟头抓了一把,抬头就看见广场上两人你追我赶,小孩子一般玩得不亦乐乎。
其实大多时候都是裴初迁就着小兽人在玩,当然,亚德因为知道精灵身体的情况,也很好的限制住了自己的力量不会弄伤精灵。
然而裴初借着这一点退让,臭不要脸的没少往精灵身上扔雪球。
大罪之门能这么心宽到无忧无虑玩雪的也就只有他们几个,这里的大部分囚徒,望着这洁白的雪都觉得那里映着自己的黑暗面。常年被限制住自由,看不到未来的他们,大概很难理解精灵和兽人玩雪时,嘴角纯粹的笑意。
当然也有人会加入他们,在过去的某一年,谢里斯和精灵的派系就爆发过一场大规模的雪战,最后以广场上的那尊神像被谢里斯和亚德破坏成废墟做为结束。
打从那以后,两派人都会很冷静的绕过玩雪的兽人,毕竟他不会对谁都像对待精灵那样忍耐温和。
伊莱跟在谢里斯身后,他们站在长廊下的一侧。这边是个拐角,拐角的另一边就是在玩雪的裴初和亚德。而谢里斯只是靠在这个拐角的石壁上,既没有靠近,也没有离开。
他还是他一贯的作风。
永远靠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里,蓝色的眼眸里始终望着精灵一人。
从前的时候,他大多只是一个人,孤单的,沉默的,所有的爱恨都被他藏在那双深蓝色的眼眸里,就像大海在孤独的伫望着月亮的沉落。
可是现在,他的身旁总是跟着另一个人,茶发的少年,就像一朵开在海边的山茶花,他靠不近他,却愿意守着他。
谢里斯不是不知道,可他从来没有转过身。
安德鲁照样坐在屋檐上,一片寒凉透骨的白雪包围着他,可他感受不到,或许因为他自己本身的体温,就是如这寒雪一般冰冷。
大雪还在下,飘飘摇摇的,好像天边被揉碎的云絮。落在广场上,就好像将广场上的人笼罩在了一个和别人完全不一样的世界里。
裴初和兽人玩得有些累了,他微微喘了一口气,这口气在嘴前凝结出了一片白雾。他身上同样落了不少雪,衣服上,头发上,眼睫上,远远看上去,有些让人分不清他与白雪的颜色。
某一瞬间别人看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人好像就是从雪里走出来的精灵,或许一个错眼他又要融进雪里消失不见。
裴初手里还剩下最后一个雪球,他玩累了,想着扔完这个雪球就休息了。可是也许是力气耗得太过,这个雪球他没能扔得太远,位置也有很大的偏差。
于是它穿过走廊,直直的砸进了谢里斯怀里。
“啊……”
雪球顺着谢里斯的衣服滚了一身,又被谢里斯下意识的接在了手里。
金发蓝眸的龙族抬头,就看见飘落着大雪的雪地里,白发绿眸的精灵看着他轻轻一呼,然后弯起眉眼,对着他说了一声——
“对不起。”
好像穿过了三年的岁月,在那个阴雨绵绵的天窗下,死里逃生的谢里斯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轻抚他的眉心,无声的和他说了一声——“对不起。”
谢里斯的眼睫,突然颤了一颤。
西幻魔法·二十二
感恩节前夕,远在王都的格雷特教堂正在准备着一场主教的继任典礼。
而新任主教正是希伯莱家的三子菲斯。
希伯莱本就是当今魔法界实力最强大的贵族,如今菲斯又继任了教廷的大主教,可以说风头无两,连王都里的王权都要对他们礼敬三分。
而在这一个即将继任主教的风雪夜里,奥里和菲斯连带着即将卸任的老主教都聚集在格雷特教堂的一个秘密地下室里。
这个地下室潜藏了教廷几个世纪的秘密,一直以来只有寥寥几人才会知晓。
幽蓝色的火焰将这处空间照出几分不符合教廷神圣庄严的诡异气氛,而地下室的中央正刻画着一个繁复又巨大的魔法阵。
老主教看了奥里和菲斯一眼,问道,“那么你们可是准备好了?”
菲斯握着胸口的十字架,点了点头。
大罪之门里,原本悠闲的躺在壁炉前的沙发上烤火的裴初突然觉得手腕一痛,微微皱眉。他睁开了眼,环视了一下四周,眼里出现短暂的陌生和冷漠。
被他眨了眨后,又化成了与往常别无一二的柔和春水,他起身走到了地下室的书案上,那里摊开着描绘了整个大罪之门魔法阵阵型的图纸。
他看着看着,突然勾起嘴角呢喃了一声,“那么开始吧。”
月明星稀,白雪映月。月色和雪色,将这个黑暗的罪恶之城都增添了几分朦胧的宁静秀美。
长廊里谢里斯渐渐走近,直到看见驻足在长廊下看雪的精灵,月光罩着那人的背影,如雪的白发也在风中微微飘荡,谢里斯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又若无其事的走上了前。
“你找我?”
恶龙与精灵并肩而立,挑眉看了看在这里等他的精灵。这很少见,大概他也没想到精灵会派人来与他传讯,又一个人等在这里与他相会。
往日里,不总是跟着那兽人与炼药师的嘛?
谢里斯这么想着,眼神很冷,嘴角却挑起一抹笑。
月色下精灵回头,偏转着眼眸看向了走到身边的谢里斯,细碎的白发在他额前飞舞,让他那双绿眸里的情绪被遮得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