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宝镜见过恋爱脑的女孩子,却没见过恋爱脑到这种份上的。
她劝道:“你都被他害成这副鬼样子了,你还要去见他!何苦呢?要我说,不如直接与他和离,再挑个好的嫁了,或者干脆自己做个小本生意,再不必看男人脸色!”
月娘嘴唇苍白。
半晌,她才苦笑:“萧姑娘行事潇洒,我却学不会这份洒脱。我娘自幼教我,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和离’二字,妇人家是万万不可说出口的。若是被夫君休弃,那更是家门之耻,父兄之耻。”
“你听我的,别听你娘的!”萧宝镜脆声,“你娘说的都是错的!”
“自打我娘嫁给我爹,就常常挨打受骂。”月娘蹙着眉心回忆,“我娘说,再熬一熬就好了,再熬一熬,熬到我爹知晓心疼媳妇,她就不会再挨打了。我出嫁前,我娘反复叮嘱我,天底下的夫妻没有不吵架的,这种时候只需要熬一熬,就总能挺过去……我想,也许我和夫君也是一样。”
萧宝镜惊呆了。
古时候的女子,都这般老实吗?
无论是在娘家还是在婆家,她们都被规训得听话温顺,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难道夫君不争气甚至动手打人,她们也得继续忍耐一辈子吗?!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想了想,认真道:“我认识一个姑娘,她比我略长几岁。有一次,我与她一同误入精怪的领地,她见精怪父亲百般殴打精怪母亲,于是抄起战戟,直接弄死了那个所谓的父亲。”
月娘第一次听说弑父这种骇人听闻的事,不由睁大眼睛:“后来呢?”
萧宝镜讪讪:“后来,她娘拼命责怪她、打骂她,于是她又拿战戟戳死了她的母亲。”
月娘:“……萧姑娘的这位朋友,可真是胆大。”
萧宝镜暗道可不就是?
萧南嘉甚至敢在现实当中弑父弑母,单挑长兄,以女子之身谋夺皇位!
她轻咳一声:“当然啦,我说这些,重点不是我那位朋友,而是想告诉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句话,应当建立在他待你一如从前的基础上。日子那么长,如果他变了心,那么你当然也有离开他的权利。月娘先是月娘自己,其次才是顾枕梁的妻子呀。”
月娘低垂眼帘,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她才抬起头,仍然坚持道:“我还是想再见他一面。”
前朝。
宫殿外的汉白玉广场上已是血溅三尺。
双方打了一场仗,萧南嘉的亲卫更胜一筹,现下整座皇宫已经彻底被她掌控。
她并未亲临,只派了陆予安到场,替她监督两个王朝的交接问题。
萧宝镜打招呼:“陆公子可知道顾枕梁去了哪里?”
提起这位“顾宋皇帝”,陆予安的脸色有些微妙,旋即指向身后的那座宫殿:“在里面坐着。”
萧宝镜和月娘踏进勤政殿,果然远远看见顾枕梁端坐在龙椅上。
他衣袍凌乱,一手握着半截天子剑,一手捧着半颗玉玺,半顶帝冕在额前急剧晃动,旒珠相撞出清脆声响,映衬着那双猩红幽暗的眼睛,整个人都散着疯癫气息。
他脚下踩着两个年幼的小宫女,俱都用麻绳牢牢捆缚,显然是被他当成了人质。
月娘伤心欲绝:“夫君!”
顾枕梁猛然盯向她,呵斥道:“朕如今贵为皇帝,你见了朕,为何不跪?!朕派嬷嬷们教你的规矩,莫非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已到这步田地,夫君为何仍然执迷不悟?”
月娘声音颤抖,穿过冗长的宫殿,一步步走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