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秦诺和都看不到,他只能看到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
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刚刚不顾危险、一脚踢掉刀具的这个人。
跟自己一起长大的这个人,给自己半个包子吃的这个人,跟自己约定顶峰相见的这个人。
消失了1o年的这个人,让自己魂牵梦萦的这个人。
秦诺和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它太苦了,咽下或是吐出都要用掉浑身的气力,但他还是张口,唤出这个压在心底的不解与遗憾:“穆勒。”
穆勒也与他对望,眼眸如星,回复:“秦诺和。”
就诊台的小护士把警察和暴徒送出门后回来,看到患者家属和穆勒两个人杵在走廊中间对视,忍不住上前打:“呦,霸王花,你俩聊天就聊天,怎么看着跟老情人相见似的?用我在旁边给你们配乐不?”
穆勒像是回过神,转头对她笑了笑。
小护士八卦雷达开启,凑到他身边悄悄问:“还真是老情人?”
秦诺和怕穆勒走了,又不想小护士挨他太近,于是主动回答:“不是老情人,是老同学……叙叙旧。”
小护士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回到了就诊台后继续工作。
秦诺和问穆勒:“你当年为什么突然离开了,到底生了什么事?”
他已经顾不得小护士能不能听到了,他真的太想知道穆勒为什么不告而别,又经历了什么才会出现在这家医院,他曾梦想着成为医生,为什么现在却穿着护士服?
他为什么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又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不去找自己?
穆勒从就诊台上捧起一摞病历,像是要走,被秦诺和慌不择路地握住了胳膊。
瘦,太瘦了,穆勒长高了些,还是瘦得让人心疼。
穆勒看向他:“那你为什么不去找我?”
秦诺和如鲠在喉。
不去找他?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办法找他!他在穆勒家门口不眠不休地蹲守,等来的是任房客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他走遍了穆勒喜欢的地方:书店、咖啡馆、体育场、上课的教室。他去警察局报过失踪,探过常市所有医院的急诊室……
那个夏天对于很多准大学生来说都是最开心的夏天,但他一秒都不曾放松,无头苍蝇一般地寻找着,他憎恨天大地大,埋怨世事无常,却始终不忍心斥责穆勒半分。
所以为什么穆勒还觉得自己没去找他?他到底还要去哪里找他?
穆勒把病例抱紧了一些,面色冷静:“我被派过来取病例,得赶快回去了。”见秦诺和不松手,又补充了一句:“人命关天。”
他用力拽出胳膊,与他划清距离,秦诺和的手软绵绵地落了下去。
唐颂在理疗室里听说了刚刚生的闹剧,听说最后暴徒被一位身手矫健的护士和一位苦口婆心的父亲联手制伏了。
从理疗室出来之后,他看到秦诺和满脸疲惫地坐在等候区的塑料长椅上,去年5k公益马拉松跑完都没见他累成这样。
他现在勉强能说话了,舌头还是有些僵麻。他走去轻轻踹秦诺和的小腿。
秦诺和看他,用他没见过的眼神,可怜、无助、孤独、落寞。
“出去抽根烟吧。”他说,“我刚碰到我初恋了。”
☆、白旗袍
棉市的机场比常市的大一倍,今天接站的人尤其多,举着灯牌拉着横幅,估计是哪个小鲜肉要来参加活动。
姜老的飞机还有两小时才能到港,秦诺和有点后悔没路过学校的时候把自己的电脑带来,有点事儿干就不至于瞎想。
不过今天的想法比往常要具体清晰一些,刚刚见到了穆勒,魅力不减当年,龙卷风似的,势要把他的记忆连同心绪搅得天翻地覆。
秦诺和干脆回到车上,按下车窗抽了两支烟,没能提起精神,倒是又恍恍惚惚地做了几个梦,梦里全是穆勒,真真假假,虚实交错,恍惚间听到阵阵响声。
咚、咚、咚。
秦诺和睁开眼,意识归笼,现天已经擦黑,姜老站在车窗外,一脸慈祥的笑意。
他赶快跳下车,把恩师的行李塞进后座,又给姜老拉开副驾的车门,稳稳当当地把车开出停车场。
路上,姜老的眼睛被车里的暖气蒸白了,拿下来温在暖风口,眼神特朦胧,说:“你最近很忙吗?感觉你瘦了。”
秦诺和把暖气又开了两度,呼噜一下头,答:“没有吧?瘦了也是想您想的!”
没了眼镜片儿挡着,姜老的眼神里都是不加掩饰的疼爱,嗔他一句:“多大人了,还天天嘴贫!”姜老的年纪比他爸还长点,和所有长辈一样喜欢操心,劝他:“赶紧支棱起来吧,你这样谁愿意跟你谈朋友啊!”
说着说着,他又想到秦诺和曾跟他坦白过自己的性向,一开始他只当是小孩胡闹。但经过这么多年的观察和了解,秦诺和果然跟女生不来电,只能见到他跟男生玩,不过看不透他究竟是钟情于其中哪一位。
秦诺和哑然,感觉这句敦促今天听起来竟然带着点伤害性。霸王花不愧是霸王花,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秦诺和把车开在一家私房菜馆停下,这家店开了很长时间,姜老说这是他和初恋经常来吃饭的地方,这么多年了这家的酸菜鱼风味不减,历久弥,深得他的喜欢。